第92章 祭拜王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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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周聖那副得意洋洋、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得大事的模樣,王玄心中著實有些無奈和好笑。
    這位前輩高人,行事全憑喜好,根本不管別人願不願意,這份“強買強賣”的傳功方式,也算是獨一份了。
    他揉了揉依舊有些發脹的眉心,感受著腦海中那些關於風後奇門的玄奧信息正在緩緩沉澱、與自身所學相互印證。
    決定趕緊把這位“老頑童”打發走,免得他再突發奇想,搞出什麽別的幺蛾子。
    “周前輩。”
    王玄開口,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催促。
    “既然傳功……呃,既然您的事情已經辦完了,晚輩覺得,您還是抓緊時間回武當山看看吧。”
    他頓了頓,想起之前與王也的對話,以及腦海中那些來自前世記憶的模糊片段,故意用一種半是提醒、半是調侃的語氣說道:
    “我之前心血來潮,提點了王也那小子兩句關於風後奇門的關竅。
    那小子悟性是不錯,但有時候容易鑽牛角尖。
    萬一他會錯了意,異想天開,試圖把奇門局的中宮……定在自己的‘元神’之上,那樂子可就大了!
    輕則精神錯亂,內景崩塌,重則……嘿嘿,您老人家恐怕就得提前給自個兒尋個傳人嘍!”
    王玄這話並非完全空穴來風。風後奇門的中宮是局內絕對的核心,象征著執掌一切的“王”。
    “元神”虛無縹緲,是性命之根本,意識之源頭,將其作為中宮錨點,風險極大,無異於在萬丈懸崖上走鋼絲。
    果然,王玄話音剛落,原本還在撫須大笑、誌得意滿的周聖,笑聲就像是被一把掐住了脖子的公雞,戛然而止!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驚愕和……後怕!
    作為風後奇門的創始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將中宮定於元神是何等凶險、何等離經叛道的想法!那簡直是在玩火自焚!
    王也那小子,天賦異稟,但有時候想法天馬行空,還真有可能被王玄點破關竅後,走向這種極端的歧路!
    “不好~!”
    周聖怪叫一聲,再也顧不上王玄和他那剛傳出去的奇技了。
    他猛地一跺腳,身形瞬間變得模糊,仿佛融入了周圍的空間波動之中。
    下一刻,原地隻留下一道淡淡的、扭曲的空氣殘影,哪裏還有周聖的身影?
    想必是心急火燎地趕回王也身邊,去確認他那寶貝徒孫有沒有“走火入魔”去了。
    看著周聖消失的方向,王玄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老頭,風風火火,真是……他不再多想,收斂心神,繼續邁開步子,沿著山路,堅定不移地向著遠處燈火闌珊的市區走去。
    對於周聖強行塞給他的風後奇門,王玄內心確實沒有多少驚喜。
    這門奇技固然玄妙無比,掌控時空變化,堪稱術之極致。但它所涉及的方位、格局、生克變化,與王玄所追求的逆生三重那種返璞歸真、直指先天一炁本源的路徑。
    在根本理念上存在差異。他目前最大的困擾是自身前路的瓶頸,風後奇門或許能提供一些不同的視角,但能否直接助他突破,還是未知之數。貪多嚼不爛的道理,他始終銘記。
    ……
    幾經輾轉,搭乘了飛機、火車又換乘了長途汽車,王玄終於再次踏上了故鄉的土地。
    東北,黑土地,空氣幹冷而清新,帶著熟悉的、凜冽的味道。他背著簡單的行囊,步行回到了那個位於小山村邊緣的家。
    院子外的木柵欄有些歪斜,門上的鎖頭已經鏽跡斑斑。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混合著塵土和舊木氣息的味道撲麵而來。
    “終於回來了。”
    王玄站在院子裏,看著眼前這棟陪伴了他近二十年的老屋,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有歸家的安寧,有物是人非的感慨,也有一種洗盡鉛華後的疲憊與釋然。
    這裏沒有碧遊村的暗流洶湧,沒有異人界的紛爭算計,隻有最純粹的寧靜。
    他放下行囊,沒有休息,直接開始動手收拾。
    從院子角落那口老井裏打上冰涼刺骨的井水,找出角落裏蒙塵的木桶和抹布,王玄挽起袖子,開始一點一點,仔細地擦拭著老屋的每一個角落。
    屋子不大,陳設也極其簡單,一張老舊的木床,一張方桌,幾把椅子,還有一個斑駁的衣櫃。
    每一件家具都承載著過去的記憶。他擦拭著桌子,仿佛能看到王老爹坐在那裏,就著一碟花生米,小酌一杯燒刀子的模樣。
    他清掃著床鋪,似乎還能聞到那熟悉的、帶著點汗味和煙草氣息的味道。
    他的動作不疾不徐,神情專注,仿佛不是在打掃,而是在進行一種儀式,一種與過去告別,也與過去和解的儀式。
    灰塵被拂去,蛛網被清理,很快,原本昏暗沉悶的老屋,變得亮堂、整潔起來,雖然依舊簡樸,卻煥發出一種家的生機。
    王玄家位於村子最邊緣,靠近山腳,本就僻靜。
    加上王老爹生前性格孤僻,不喜與人交往,幾乎從不與村裏人走動,所以王玄回來,也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更無人上門叨擾。這份孤寂,此刻反而成了他最需要的清靜。
    收拾完屋子,已是下午。王玄從帶來的行李中,找出了一些準備好的祭品——幾樣簡單的糕點,一瓶王老爹生前最愛喝的高粱酒,還有香燭紙錢。
    他提著東西,走出院子,沿著屋後一條被荒草半掩的小徑,向著後山的森林深處走去。
    山路蜿蜒,林木漸密。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在一片相對開闊的向陽坡地上,孤零零地立著一座墳塋。
    墓碑是普通的青石,上麵刻著“先父王公之墓”,沒有立碑人的名字,顯得格外樸素和寂寥。
    王玄走到墓前,沒有像常人那樣肅立默哀,而是很隨意地,一屁股坐在了墳前的空地上,仿佛隻是來看望一位久別的親人。
    他在王老爹墳前擺上糕點,然後取出三根線香,指尖一搓,香頭便無火自燃,嫋嫋青煙升起。他將香穩穩地插在墓碑前的泥土裏。
    接著,他打開那瓶高粱酒,拿出兩個小酒杯。
    先給王老爹墳前的杯子滿上,然後緩緩地將清冽的酒液灑在墳前,浸潤著泥土。空氣中頓時彌漫開一股濃鬱的酒香。
    “老爹。”
    王玄自己也倒了一杯,卻沒有喝,隻是拿在手裏,目光落在墓碑上,開始像拉家常一樣,低聲訴說起來。
    “兒子回來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帶來的紙錢,用同樣的方式點燃,橘黃色的火焰跳躍著,吞噬著粗糙的黃紙。
    “兒子現在在異人界,也算是……小有成就了吧。”
    他的語氣很平淡,沒有炫耀,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見識了不少人,經曆了不少事。碧遊村那個想當通天教主的馬仙洪,武當山那個懶散卻背負奇技的王也,還有……很多很多。”
    紙錢在火焰中化作灰燼,隨風飄散。
    “最重要的是,兒子找到了自己想要一直走下去的路。”
    王玄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雖然現在……好像走到了一個坎兒上,前麵霧蒙蒙的,有點看不清方向。
    但您放心,兒子不會放棄的。這條路,我會一直走下去,走到我能看到的盡頭。”
    他就這樣,坐在父親的墳前,絮絮叨叨地說著。
    說自己的迷茫,說自己的收獲,說遇到的那些有趣或麻煩的人,也說對未來的打算。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煽情的話語,隻有最樸素的傾訴,仿佛父親就坐在對麵,靜靜地聽著。
    夕陽漸漸西沉,將天邊染成一片絢爛的橘紅色,然後色彩褪去,暮色四合。
    最後一抹天光消失在地平線,皎潔的月亮升上樹梢,清冷的輝光灑在這片寂靜的山坡上。
    紙錢早已燒盡,香燭也已燃到根部。
    王玄終於停止了訴說。他拍了拍沾上草屑和泥土的屁股,站了起來。
    月光下,他伸出手,用袖子,仔細地、輕柔地,將王老爹墓碑上的浮塵和夜露擦拭幹淨,讓那些刻字在月光下清晰地顯現出來。
    “老爹。”
    王玄對著墓碑,最後說道,聲音在寂靜的山林中顯得格外清晰。
    “兒子回來了。以後……有時間,會經常來看你的。”
    說完,他提起空了的籃子和酒瓶,最後看了一眼這座孤墳,然後轉身,沿著來路,踏著月光,一步步向山下亮起燈火的老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