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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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內侍後,沈家原本溫馨的氣氛驟然跌入穀底。
    沈母關上門,急忙道:“阿狸,新帝不僅不降罪沈家,還要你入翰林院做編修,難道真是看重你的才能?我怎麽聽說你二伯受了不輕的傷,到現在還在家裏躺著呢!”
    沈家背叛謝執,天下皆知。
    謝執踏著屍骨血海而來,擺明要殺盡天下負他者,京城皆傳新帝會第一個拿沈家開刀——畢竟沈元昭都被挫骨揚灰了。
    然,新帝竟然放他們回來了,還下旨讓讓沈元昭入翰林院做編修,怪哉。
    眼下局勢,沈元昭也不知如何解釋了。
    謝執年少時就是頭咬住別人不放的狼崽子,現在欲望不斷膨脹,掌控兵權,將原男主的勢力連根拔起,可沈家上下安然無恙是真,她能入翰林院也是真。
    沈元昭隻好道:“陛下既讓我入翰林院編修一職,總不能逮著我這微乎其微的小雜魚趕盡殺絕,娘,你也太高看你兒子了。”
    這番玩笑的話,反而讓氣氛變得緩和。
    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沈母悻然作罷,但還是不放心地叮囑沈元昭許多,一向寡言少語的蠻娘遂抱著壽姑進屋,幫她準備內侍送來的官袍。
    轉眼間到了清晨,該是準備去翰林院報道的日子,沈元昭扶著昏沉腦袋起身,耳畔傳來一聲困乏的嚶嚀聲。
    “夫君,你醒了。”蠻娘隨手從架子上取了件外衣披上,忙不迭拉帳下床,快速點了蠟燭。
    暖黃燭光在臥房裏氤氳開來,同樣照明了眼前濃重的黑暗。
    蠻娘往她身後墊了軟枕,一貫溫順:“夫君,官袍我昨日已經漿洗晾曬,你且穿戴,我去布菜。”
    沈元昭有些不大自在地應了一聲。
    雖然沈母她們都知道她是女兒身,並對此閉口不談,已經完全將她當成家裏的頂梁柱,可原主為避人口舌,還是會如尋常夫妻一般同床共枕。
    但——沈元昭到底還是不習慣的。
    歎了口氣,沈元昭起身去取搭在屏風上的官袍,待到洗漱完畢,重新整理好心情,掀簾進了外廳。
    原本方方正正的木桌擺了四菜一湯,如此,已經要比平常早食豐富許多了。
    沈元昭剛坐下,一塊雞肉就落到了她碗裏。
    沈母看著她這一身官袍,襯得小臉愈發清瘦,滿眼心疼:“阿狸,這兩天你遭了大苦,這次定要多吃些。”
    沈元昭應了一聲。
    原主需要通過各種藥湯、藥丸來抑製女性特征,就連飯食都不敢多吃幾口,每回都是點到為止,她自重新穿回來,就從沒吃過一頓飽飯!
    看著一桌美食,沈元昭口中唾沫瘋狂分泌,但她為了防止ooc,淺嚐了幾口就停了筷,吃了不到小半碗的米飯,她就坐上馬車準備進宮了。
    平巷距離宮裏還有段路,沈元昭就此閉目養神。
    須臾,馬車一陣搖晃,外頭傳來仆從端午驚詫的聲音。
    “哎,羊公子,你不能上……我家公子還在休息呢。”
    羊獻華掀開簾子,不等沈元昭招呼,他就自來熟地一屁股坐到她旁邊。
    馬車本就簡陋狹小,多出一個八尺男兒,就愈發顯得擁擠。
    “公子。”
    端午探出頭,一臉委屈,這廝忒沒臉沒皮了,他根本攔不住。
    沈元昭衝他頷首示意無事,旋即看向嬉皮笑臉的羊獻華。
    他額頭還頂著上次被她一腳踢出來的腫包,此時乍一看,頗為滑稽。
    “你擠進來做甚?羊家寶馬香車比我這馬車好上千倍萬倍,何苦要和我擠在一處。”
    羊獻華將手裏的糕點遞給她。
    “沈兄別這般無情嘛,好說歹說咱們也是共患難的好兄弟了,何況沈元昭是你表兄,她的表弟自然就是我的表弟。”
    沈元昭可沒忘他當初是如何在謝執麵前汙蔑自己,又撇開與自己關係的。
    “羊兄不是說沈元昭是奸臣,恐辱沒了你羊家滿門清貴嗎?我也是沈家人,怎麽這會兒就不辱沒你了。”
    羊獻華被她狠狠一噎:“……你還記得這些啊,那都是誤會,誤會。”
    他打開蓋子,取出一塊牛乳糕,遞給沈元昭,臉上盡是討好:“以後就是同僚,再怎麽著,也須得有人帶你。”
    沈元昭瞥了他一眼,到底是接過去了,對於這種甜膩的糕點,她素來不愛吃,反觀羊獻華倒是吃得好不暢快。
    兀自取了一本書,思忖之時,羊獻華冷不丁開口:“沈兄,你可聽聞薑右相的去處?”
    沈元昭動作微微一頓,然而麵上不顯:“陛下顧念舊情,遣送薑右相回鄉,有何不可?”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羊獻華笑了笑,湊到沈元昭跟前,“對外那是被遣送薑右相回鄉,實則是流放嶺南,至於昔日與薑右相為伍的那幫臣子……”
    說到一半他不再說了,嬉皮笑臉的表情漸漸凝重,用手比了一個手勢,割向脖頸處。
    “全被殺了。”
    沈元昭看著他的手勢,徹底沒心情看書了。
    她早知謝執並非等閑之輩,但薑右相在朝中受人愛戴,即使為了收複人心,他也不該這樣心狠手辣,斬草除根才對。
    羊獻華沒能錯過她臉上的表情,遂小聲道:“你可知為了誰?”
    “誰?”
    “陛下的生母。”
    沈元昭腦子轟然炸開,她竟然把這茬給忘記了。
    謝執生母是薑家收養的孤女,被薑家嫁於帝王,但她生下謝執後瘋言瘋語遭到先帝厭棄,恰逢薄姬上位,薑氏便放棄了她,第二年,皇宮失水,薑皇後被活活燒死!
    這也是她剛穿進這個世界時,攻略謝執的第一個節點。
    對方情緒悲傷絕望到極點,最需要安慰,卸下所有防備的時候,再如救星般出現。
    隻是,這和薑右相有什麽關係?
    羊獻華道:“據說是查出來了,薑家和薄姬串通好的。陛下本不想殺他,想讓他告老還鄉,頤養天年,不曾想他的幕僚冒死呈上一封名冊,那名冊上赫然就有薑右相的手印,萬萬抵賴不掉的……”
    原是如此。
    沈元昭如鯁在喉。
    這樣就說得通了,難怪謝執動了殺心。
    薑右相半截身子入土,自出生就活在花團錦簇裏,嶺南苦寒,距離京城千裏,光是這路上風吹日曬就夠他吃一壺了。
    謝執這是下了狠手要他去死啊。
    “薑右相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到頭來,功名成就還不是成了墊腳石。”
    羊獻華忍不住有感而發。
    “沈兄,我混跡官場數年,有一句話要叮囑你,別看這官袍加身多風光,可是,人,要生要死,家族,要興還是盛,都是帝王一句話的事。”
    “進了翰林院做編修,活雖然清閑,但也須得提心吊膽的過活,稍有不慎,就會人頭落地。”
    沈元昭垂眸,食指撫摸著發黃的紙,對於這樣的話,她深表讚同,若不是攻略任務失敗,原著世界崩塌,她也不會蹚這灘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