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雨筠把銀行卡緊緊揣進兜裏，輕手輕腳推開503病房的門，就見陳樹歪坐在床邊，腦袋一點一點的，已然迷迷糊糊睡熟了。
    蘇緣正拿起旁邊的薄被，小心翼翼地要給他蓋在身上。
    “雨筠，怎麽樣了？錢湊夠了嗎？”蘇緣聽見動靜回頭，輕聲問道。
    顧雨筠點點頭，臉上總算擠出一抹真切的笑，先前的蒼白無力褪去大半，眼底浮起細碎的光，藏著鬆快，更藏著實打實的生的希望。“嗯，夠了。”
    “是陳叔叔他們幫忙了嗎？”蘇緣好奇地問道。
    顧雨筠也不掩飾，點了點頭，“是的。”
    陳樹頭天熬了夜，一早爬起來趕車，那司機開得跟飆車似的，晃得他壓根沒法合眼。
    剛下車就往舅舅家蹭飯，接著從小區轉車去渝縣第三人民醫院，前前後後折騰好幾個小時，愣是沒撈著半點覺睡。
    前世三十八歲的他，偶爾連熬幾天夜都扛得住，可這具青少年的身子骨壓根不經造，十二三歲正是要補營養、睡夠覺長身體的年紀，哪禁得起這麽折騰。
    顧雨筠目光移到顧嶽明臉上，發現自家爸爸氣色頓時緩和了不少，眼角不禁泛起淚花，很感謝陳樹一家的幫忙。
    “雨筠，小樹這大混蛋，臉居然從圓嘟嘟的變成現在這樣了！”
    蘇緣伸手捏住陳樹滑溜溜的臉頰，輕輕晃著笑個不停，又轉頭衝顧雨筠眨眨眼，語氣滿是促狹，“還有啊，小樹小學六年級時比我們矮了一頭，這才初一畢業要升初二，居然跟我們一般高了！”
    顧雨筠捂著嘴笑了起來，“當然了，小樹之前不是說過麽，男孩子在初中才會開始長身體。”
    “噢噢，原來是這樣。”蘇緣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轉頭繼續道：“雨筠你也來捏捏，手感不錯哦。”
    “這……不好吧？”顧雨筠遲疑不決。
    “這有啥嘛，小時候小樹這壞蛋還總摸咱們頭呢。”蘇緣撇著嘴嘟囔。
    架不住蘇緣攛掇，顧雨筠咽了咽口水，臉都繃得發緊，急得蘇緣直接拉過她的手，按在了陳樹臉上。顧雨筠瞬間紅透了耳根，指尖輕輕捏了捏，心裏偷偷漾起絲甜意。
    偏這時，陳樹眼睫動了動，醒了。
    “你、你們幹啥呢？捏我臉搞啥子？”他睡了快一小時，嗓音還帶著剛醒的迷糊，眼神懵懵懂懂掃向兩人。
    “我、我們……”顧雨筠猛地抽回手，羞得腳趾都快摳出三室一廳，頭埋得低低的，恨不得立馬挖個地縫鑽進去。
    蘇緣倒坦坦蕩蕩，叉著腰嘟著嘴，理直氣壯道：“捏你臉咋啦？再說以前你摸我和雨筠頭的次數也不少！捏回來算扯平，不過分噻！”
    蘇緣也就強裝鎮定，其實內心慌的一批！
    陳樹盯著一個羞慌、一個硬氣的兩人，看得蘇緣和顧雨筠都攥緊了手，怕他生氣，結果下秒就見他噗嗤笑出了聲：“你們倆這模樣，也太好笑了。”
    兩人齊齊翻了個白眼，蘇緣扭頭撞了撞顧雨筠的胳膊，吐槽道：“你看，他果然是個大混蛋，對吧雨筠？”
    顧雨筠白了還在笑的陳樹，默默點了點頭。
    “小緣，小樹，明天能不能陪我去祭拜我媽媽？再去趟石廟，我想給爸爸祈福。”顧雨筠聲音輕輕的，說完攥著衣角，眼神忐忑地望著兩人。
    “當然可以呀。”蘇緣立馬拉住她的手，語氣熱絡，“咱們都是好朋友，你家現在難，幫襯著是應該的。”
    “謝、謝謝你們……”顧雨筠眼眶微紅，聲音軟乎乎的。
    …………
    臨近傍晚，陳樹和蘇緣走出醫院。
    “小樹，顧叔叔的醫藥費還夠嗎？要不我跟我爸說聲，先幫他們墊上？”蘇緣蹙著眉，認真問道。
    陳樹頓了頓，搖搖頭拒絕：“不用，我媽應該已經幫雨筠家付過了。”
    但陳樹心裏想的卻是，不想讓蘇緣一家參與進來，再說了，蘇驍又跟顧嶽明關係又不是很好，憑什麽就篤定他會幫顧叔叔？
    難道就憑女兒蘇緣的關係跟我們很好嗎？
    這不太現實。
    和蘇緣在小區門口分開後，陳樹立馬掏出手機給舅舅穀城打了過去，開門見山問：“舅舅，咱們手裏現在還剩多少錢？”
    另一邊，穀城正收拾著要跟沈橘出門吃飯，聽見手機響，順手拐進衛生間接起，頓了頓慢慢算道：“我捋捋啊，本金十五萬，租房兩個月四千五，裝修加耗材成本一共三萬，還有兩員工，每人月薪兩千五，兩個月下來剛好一萬……加上兩個月掙了一萬五。
    舍去下個月底的房租，工資，還能，能……隨意支配的大約在九萬塊錢。小樹，你那裏怎麽了？需要用錢麽？”
    陳樹肯定地點了點頭：“那個舅舅，顧雨筠的爸爸祭祖摔下陡坡，做了手術至今昏迷不醒。而醫院裏還欠著幾萬塊錢，所……所以舅舅能不能……”
    “行，本來這裏麵也有二分之一的錢都是你的。我明天跟你一起去醫院，你說吧，哪個醫院。我明天下午三點去。“穀城問了一句。
    “渝縣第三人民醫院，房間號：503。”
    “行，我現在還有事。”穀城隨即掛斷了電話。
    “好。”
    穀城剛掛斷了電話，外麵就傳來沈橘的聲音：“幹嘛呢？咋還沒有出來？”
    “來了來了，不好意思啊。”穀城撓了撓頭。
    沈橘照著陳樹教的法子，毫不猶豫挽住穀城的胳膊。
    穀城胳膊上傳來軟乎乎的溫熱，低頭撞見沈橘的手搭在自己臂彎，瞬間渾身冒熱汗，臉漲得通紅，心裏卻像揣了團火似的發燙。
    沈橘抬眼瞧見他這副窘態，忍不住彎唇笑了，眉眼彎彎的模樣亮得晃眼。穀城哪兒見過姑娘對自己這般溫柔，整個人都看呆了，魂兒似的飄在半空。
    “看啥呢？走了呀。”沈橘輕輕白他一眼，語氣帶著笑。
    “哦、哦哦！”穀城猛地回神，手腳都有些發僵，跟著她往外走。
    陳樹根本不知道自家舅舅早就被沈橘勾了魂。
    顧雨筠咬著唇，眼神黏在爸爸顧嶽明恢複了點色彩的臉上，聲音很輕卻帶著哭腔：“爸爸，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雨筠不能沒有你，我就隻剩你了……”
    病房裏擠得沒多餘位置睡覺，她再舍不得，也隻能紅著眼眶多看了顧嶽明一眼，攥著衣角慢慢轉身往外走。
    豈不料，顧雨筠剛走，顧嶽明的幾根手指動了動。
    過了半個小時，剛才那個默默觀察著顧雨筠的女人走了進來，坐在顧嶽明旁邊，哭得淚流滿麵：“顧哥，你怎麽成了這樣。明明前幾天還是這樣的，我不糾纏你了好嗎？我隻想你快點起來拒絕我，我隻想讓你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