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瑞安公主蕭玥，身披鳳紋鬥篷，在一隊公主府親衛的護衛下，緩步從廊柱後走出。
    她神色平靜，仿佛眼前不是屍山血海的戰場，而是自家後花園。
    “蕭玥！你來送死嗎？！”蕭瑜眼神一厲。
    蕭玥卻不看他，目光掃過在場大臣，緩緩道：“二弟口口聲聲清君側，如今父皇昏迷，真相未明，你便迫不及待屠戮兄弟，威逼大臣，這就是你的為君之道？”
    言語機鋒打不過，蕭瑜眼神中閃過惱怒，準備下令發起最後總攻，徹底血洗乾清宮。
    宮外方向，傳來了比場內廝殺更為激烈和龐大的動靜。
    地動山搖般的馬蹄聲、沉重的撞擊聲、以及震耳欲聾的喊殺聲由遠及近。
    “報——！殿下！不好了！”一名叛軍校尉滿臉驚恐，連滾帶爬地衝過來，“玄武門！玄武門被攻破了！
    鎮北將軍他率領鎮北軍精銳殺進來了！”
    “什麽？！沈巍？！”蕭瑜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化為難以置信的驚駭。
    “他怎麽會在京城？！沒有父皇虎符，他怎敢擅離北疆？！守玄武門的都是廢物嗎？！”
    他的驚呼聲未落，一支裝備精良的黑甲軍隊已如鋼鐵洪流般，衝破了叛軍後陣，迅速清剿出一條通道。
    為首大將，身高九尺，玄甲重盔，手持一柄駭人的陌刀，刀鋒所向，血肉橫飛，正是鎮北侯、鎮北將軍沈巍！
    二皇子蕭瑜眼見沈巍如神兵天降，心中雖驚駭萬分，但到底經營多年，並未立刻潰敗。
    他猛地勒住戰馬，揮劍指向與玄武門相對的朱雀門方向，厲聲嘶吼：“快！發信號！讓朱雀門留守的驍騎營速速前來護駕！給本王頂住！”
    他一邊嘶吼，一邊指揮叛軍且戰且退，試圖向朱雀門方向靠攏，與那支他預先安排好的、負責策應和封鎖外界的兵馬匯合，以期反撲。
    叛軍依令向朱雀門方向收縮陣型，然而還未等他們穩住腳跟，朱雀門方向竟也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蕭瑜先是一喜，以為是驍騎營到了。
    可那聲音越來越近，出現的旗幟和衣甲卻分明不是京營製式。
    隻見一支人數雖不及鎮北軍龐大，卻更為精悍的隊伍，從朱雀門方向狠狠刺入了叛軍的後背。
    為首一人，黑發高束，手中一杆銀槍使得如同蛟龍出海，所過之處，叛軍人仰馬翻。
    竟是沈青嵐。
    她此刻一身利落的騎射胡服，外罩輕甲，眉眼間的英氣被戰場血氣一激，越發顯得銳不可當。
    她長槍一抖，挑飛一名叛軍將領，清叱一聲：“公主府左前鋒沈青嵐在此！逆賊蕭瑜，還不束手就擒！”
    叛軍被兩麵夾擊，首尾不能相顧，瞬間陣腳大亂，被壓縮在乾清宮前越來越小的區域內，已成甕中之鱉。
    蕭瑜被親衛護在中間，退無可退，看著眼前絕境，臉上盡是難以置信的瘋狂。
    他死死盯著好整以暇的蕭玥，嘶聲大吼：“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朱雀門亦有重兵把守！你們怎麽可能無聲無息地進來？！除非……”
    蕭玥聞言，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蠢貨：
    “二弟到現在才想這個問題，是不是太晚了點？早在你看到本宮安然無恙出現在這裏時，就該想想，本宮是如何穿過你所謂的‘銅牆鐵壁’走進來的。”
    蕭瑜瞳孔驟縮，一個他最不願相信的念頭浮現出來，氣得渾身發抖：“叛徒！有叛徒！是誰？！是哪個卑鄙小人背叛了本王？！滾出來！”
    “嗬，”蕭玥輕嗤一聲，“輸不起便隻會怪他人背叛？將過錯都推到別人身上，認為自己永遠是被辜負的那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自大又可憐。”
    局勢呈現一邊倒的局麵，皇後心中稍定，但還是有點突突的，仿佛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
    就在這時，一名身上染血、宮婢打扮的女子跌跌撞撞跑來，哭喊著撲倒在地：“娘娘！娘娘！不好了！四皇子…四皇子他不見了！”
    這個宮婢顯然是四皇子的身邊人，皇後如遭雷擊，聲音都變了調：“什麽——？！”
    她這幅樣子，讓四皇子已遭不測的事顯得更加可信。
    皇後撲了上去，緊緊攥住宮婢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你怎麽看護的？！本宮的瑾兒——”
    話未說完，她便被一旁的謝國公一把扯開。
    謝國公一腳將那哭啼的宮婢踹出幾步遠。
    “滿口胡言！”謝威聲如洪鍾，“四殿下身邊自有高手護衛，豈容你一個小小的宮婢近身定奪生死？！危難之時未殉主而死，定是妖言惑眾！”
    蕭玥目光沉凝了下去，這個謝威是個滑不溜秋的，他這番話既是在駁斥宮婢，更是在提醒皇後和在場的所有人。
    “奴婢……奴婢沒有說謊！奴婢本守著四殿下，但不知怎麽的，突然全身無力，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等、等奴婢醒來，四殿下就不見了！
    奴婢連忙去找，途中遭遇了叛軍，險些喪命......”
    她像是突然抓住救命稻草般，急聲道：“是、是淩司正！是淩司正帶人救下了奴婢！淩司正可為奴婢作證！當時場麵混亂，侍衛大哥們……確實死傷慘重……”
    “淩司正？”皇後聽到熟悉的名字，喃喃自語。
    “皇後娘娘，謝大人，她所言屬實。”
    一道聲音從沈青嵐那支隊伍的後方傳來，人群忽然如潮水般向兩側分開，讓出一條通道。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道身影緩步走出。
    淩薇穿著七品宮正司的青色官服，在這屍山血海的戰場上顯得格格不入，卻又異常醒目。
    她身後跟著蘇靜妤，以及另幾個品級低一些的女官。
    而防守在後的，赫然是幾名身著低級宦官服飾、眼神卻異常銳利、手中甚至還提著滴血短刃。
    淩薇步伐沉穩，穿過自動分開的人群，與蘇靜妤一左一右，無聲地立在了瑞安公主蕭玥的身側。
    這個站位，已然說明了一切。
    一直處於驚惶與希冀搖擺中的皇後謝氏，在看到淩薇竟然以這種姿態出現在公主陣營時，頓時有了不好的猜測：
    “淩…淩薇？！你、你怎麽會……”
    淩薇聞聲，隻是微微側過頭，目光平靜地迎上皇後震驚的視線。
    這一刻，無需多言，立場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