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灼鐵了心要裝死，他能怎麽回答？回答了不就是認輸了？
    他麵朝牆壁緊閉雙眼，就打算用冷漠將人趕回去。
    卻不曾想，他一個武力高超的武將，想讓人走應該有千百種方法，卻偏偏在淩薇麵前，隻剩這般狼狽的逃避。
    正想著，身旁傳來窸窣輕響，床鋪隨之微微塌陷——竟是有人上了榻。
    還不等謝灼反應，一具溫熱柔軟的身軀便輕輕覆壓在他未受傷的後背上，腰側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雙腿的溫度。
    謝灼感覺渾身血液都在在奔湧，聲音都變了調：“你做什麽？！——”
    現在輪到淩薇不理人了。
    淩薇足誇坐上來後，指尖若有似無地拂過他繃帶邊緣，滿意地感受到身下背肌瞬間繃緊。
    下方身軀有些顫抖，淩薇收回手：“誰叫你不回答我的問題。”
    “下去！”他毫無威懾力的低喝。
    “我不，除非你回答我。”淩薇環起手臂，就這麽僵持著。
    一個翻身她就被甩下去了，多簡單啊，謝將軍。
    但這人像是被她捏住了七寸，動彈不得，隻能徒勞地言語反擊：“嗬……我竟不知，淩大人何時變得如此……無賴。”
    淩薇不為所動，“隨你怎麽說，反正，我就、不、下、去。”
    “……”
    謝灼閉了閉眼，“傷勢不嚴重。”
    “嗯哼。”
    “……還不下去？！”
    “你還有兩個問題沒回答我呢。”淩薇俯身向前，手撐在他未受傷的肩側，指尖輕輕敲點。
    謝灼隻覺那處皮膚酥麻一片，幾乎難以思考，整個人都叫囂著渴望，想把這兩年不曾靠近的人狠狠揉進懷裏。
    需要極大的意誌力才能讓自己不輕喘出聲。
    反觀對方，依舊遊刃有餘。
    他忽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將額頭抵在枕上，悶聲道：“為何來邊關……算無遺策的淩大人難道猜不出來嗎？”
    “嗯？”
    “是定要聽我親口說出來才肯罷休嗎？”
    他的聲音裏帶著破罐子破摔，像是終於被逼到懸崖邊的困獸，
    “因為……我根本放不下你。
    因為一想到往後餘生都再見不到你，我便惶惶不可終日。
    更怕還沒等我理清這亂麻般的思緒，就先聽到你遭遇不測的噩耗！
    所以我來了……
    這個答案，淩大人可還滿意？”
    一字一句，剖開的都是真心。
    淩薇怔愣住了，沒料到這般輕易就逼出了他的真話。
    可身下的人仿佛打開了閘門，再也收不住，語氣漸趨激烈，帶著自嘲與尖刻：
    “郡主一事，不過是場交易。她與我說誌在朝堂，欲考女官，家中卻百般阻撓，便尋我做戲，假意傾心於我，拖延婚事。
    上次相伴出遊，也不過是因她家人起疑，需再做一場戲給旁人看。
    淩大人還想聽什麽？不妨一次問個清楚！”
    這雖是坦白，卻更像是一種發泄，他的情緒明顯失控，字字句句都有些自暴自棄。
    “是了，我認輸了。
    我謝灼就是從始至終都沒能放下你，如今更是自輕自賤，追到這苦寒邊陲。
    敢問淩大人此刻作何感想？
    是覺得我可笑，還是可悲？
    畢竟有人就是這般……千裏迢迢趕來，心甘情願給你當狗！”
    他的話語越發偏激，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掩蓋那將他淹沒的痛楚。
    “淩大人也不必覺著困擾，橫豎謝家香火僅係我一身，再怎麽樣也不會舍下家族入贅。
    而淩大人……不是早有入贅之聞？屆時在這邊關，收上一夫三侍，自是風流快活。
    何必在意我這點、死皮賴臉的糾纏……”
    不知何時，淩薇已經默然起身，站定在床頭。
    謝灼將臉深深埋入枕中，仿佛唯有借助這短暫的窒息，才能抵禦心髒那裏撕裂的鈍痛。
    “……既已知曉，便請回吧。”
    房間裏一時間隻剩下窗外隱約的風雨聲，靜默在緩緩流淌。
    良久——
    “我不會成親。”
    淩薇忽然開口，聲音平靜，“與任何人，都不會。”
    謝灼強壓下翻湧的酸澀，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他抬眼望向床邊那抹身影：“既如此，淩大人還賴在這裏做什麽，你——”
    “你做什麽？！”他幾乎是踉蹌著翻身而起，一把死死攥住她的手腕。
    不怪他肝膽俱裂的神情，麵前的淩薇青絲披散，在鎖骨下方、離心口近的光潔肌膚上，幾道劃痕正清晰地滲出血珠，蜿蜒而下。
    她手裏，緊握著一枚青玉簪。
    他一眼便認出，那是他多年前贈予她的那一枚。
    謝灼慌忙奪過簪子，卻見對方一副不解地樣子看著他，仿佛察覺不到疼痛。
    “你究竟要……”他聲音發顫，急急忙忙便要下床去尋金瘡藥。
    一隻溫熱的手卻輕輕攔住了他，捧起他的臉，迫使他隻能看向她。
    淩薇青絲如瀑，眸光澄澈而溫軟，緩緩開口：“我知你待我，情深意重，此情……是我虧欠，難償萬一。”
    她將額頭輕輕抵著他的，呼吸交融，字字清晰：
    “然灼郎之心，我豈能無動於衷？
    “今以此身作箋，以血為墨，將爾名刻於心口最近之處。”
    “自此，你無需再憂懼我會另覓良人。”
    “以我後半生姻緣，償你情債。”
    她的聲音愈發輕柔，似呢喃，裹挾著鄭重和憐惜。
    “如此，可好？”
    謝灼如同被定住一般，怔怔地望著她。
    淩薇緩慢抽回手，想去拿他手中的簪子，不料卻被猛地一拽，天旋地轉間，被他狠狠壓在了榻上。
    一個洶湧得近乎掠奪的吻隨之落下，封緘了她所有的話語。
    淩薇被這突如其來的侵襲奪走了呼吸，下意識地微微推拒。
    卻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一滴、兩滴……砸落在她的臉頰上。
    “你……你真是……”
    男人稍稍撤離，紅著眼眶，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像是找不到詞語形容此刻萬分之一的心緒，最終隻能咬著牙，再度傾身而下，將所有的言語都化作了更深的糾纏。
    淩薇隻覺得意識在這片浪潮中浮浮沉沉，如同扁舟入海，時而被他帶入洶湧的波峰，時而又沉入溫柔的深淵。
    夜半時分，淩薇自朦朧睡意中悠悠轉醒。
    燭火搖曳，投下一室暖黃模糊的光暈。
    她隻覺心口一絲微涼傳來，原是那個身影正默然坐在榻邊，借著昏黃的燈光，指尖蘸著藥膏，正專心致誌為她塗抹被打斷的傷痕。
    他的動作極輕極緩，仿佛對待一件稀世珍寶，生怕弄痛她分毫。
    緊接著，一個輕柔如羽的吻悄然落下，印在了那猶帶藥香的傷痕之上。
    ……
    小劇場1：
    淩薇：我不會成親，和誰都不會。
    謝灼（感動到原地起飛）：她是為了我！！她好愛！
    等到顧清硯上桌後。
    謝灼：......不對。
    小劇場2：
    回來後的係統：你居然為了一個男人紋身？！
    淩薇（攤手）：皮外傷而已，再晚一點傷口都愈合了。
    為了把某個別扭的人哄回來嘛，你看這不是效果拔群。
    女人不用醉，演到你流淚。
    係統：......reSp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