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回府，謝灼徑直去尋了謝老國公。
    無人知曉他們談了什麽，隻知老國公再度震怒，甚至又動了家法。
    這一回，他提前命人攔住了欲來勸解的謝大爺與夫人。
    墨風後來才知，公子竟然自請前往邊關。
    女帝之前隻是略微提起此事，全憑他自願。
    老國公豈能願意？
    縱使女帝承諾加官進爵，但別以為他不在朝堂就不知道其中彎彎繞繞：
    去就是給那個女娃當保鏢！
    謝老國公打的氣喘籲籲，痛心疾首：“你就這麽趕著給人家當狗嗎？！”
    公子卻一如兩年前，沉默地承受著所有鞭撻。
    最終，老國公或許是打累了，又或許是想起什麽，疲憊地揮了揮手，終究是允了。
    赴邊之事既定，墨風便開始收拾行裝。
    豈料養傷期間，公子突然得知：淩大人竟已秘密出發。
    當時情景，墨風至今清晰記得。
    公子不顧傷口撕裂，徑直奪馬闖入宮中，請得一道詔令；又二話不說，帶著他一路追出京城。
    任他如何勸阻，公子仍不管不顧，縱馬疾馳，任殷紅血跡染透衣袍。
    而今，終於趕上了。
    墨風麵無表情地迎著一圈人的注視，木然取出一卷詔令。
    小遙接過，展開念出，內容竟是女帝欽命謝灼任正三品邊關巡防使，然——需協同淩薇處置邊務，聽其調遣。
    小遙將詔書遞給護衛首領，轉身便要上樓，卻被墨風橫臂攔住。
    “讓開！就算你們是來協助大人的，可謝將軍方才那模樣……我家大人剛受驚，我不能不管！”
    “不會的。”
    “什麽？”
    墨風垂下眼慢吞吞說道：“你家大人不會有事的。”
    畢竟他家公子這一路拚命趕來……
    分明是來當她的盾、她的劍。
    心甘情願。
    ......
    二樓的房間內，淩薇被按在門板上，背後冰冷的木板與她身前人裹挾的潮氣和寒氣，激得她輕輕一顫。
    屋內陷入一片冗長的死寂，隻有窗外淅瀝的雨聲清晰可聞。
    就在這時，係統不知何時在她腦海裏變出了一包瓜子，“哢嚓”、“哢嚓”嗑得格外清脆。
    淩薇：“……”
    她剛醞釀出的情緒，瞬間被這動靜衝散得七零八落。
    “你怎麽還不走？”
    係統（繼續哢嚓哢嚓）：“急什麽？反正又沒什麽少兒不宜的畫麵~”
    它故意拖長了聲調，模仿著她先前的語氣念道：“畢竟，某個人不是說了嘛——就~別~再~把~他~拖~進~邊~關~那~灘~渾~水~裏~了~~”
    最後一句模仿的陰陽怪氣，極其欠揍。
    淩薇：“......”
    像是察覺到手底下人的分神，一路瘋狂趕路、提心吊膽、幾乎未曾合眼的謝灼，眼眶倏地紅了。
    按住她肩膀的手甚至因為極力克製而微微發抖。
    “你……很、很好……”他幾乎是咬著牙擠出這句話。
    他死死盯著她，胸膛劇烈起伏，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積壓著無處發泄的怒火。
    淩薇也顧不上係統了，離得這樣近，她清晰地聞到了那股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她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臂問道：“你受傷了？！”
    謝灼狼狽地撇過頭去，強撐著道：“不用你管！”
    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和沙啞。
    ……該說不說，有點好嬤。
    淩薇不再多言，試探地伸出手，指尖輕觸他喉結下方的衣領。
    男人瑟縮了一下，卻並未躲開。
    淩薇利落的將他衣領處的蓑衣解開，果然，血腥味更濃了。
    她再一次看向眼前人，他與她兩年未曾說話，剛剛那是第一次。
    現在他依舊固執地不肯看她。
    對方剛剛打鬥中沒有受傷，淩薇不傻，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心髒像是被溫水浸透，泛起綿軟的酸脹，她放柔了聲音道：“先把傷口處理一下，好不好？”
    仿佛兩人之間從未橫亙兩年的光陰，還如昨日那般打趣笑鬧。
    她甚至輕輕搖了搖他的手臂。
    謝灼鼻尖一酸，猛地別開臉。
    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臂，深吸一口氣，聲線重新冷硬：“不勞淩大人費心。”
    說罷，像是怕多留一刻就會泄露狼狽，他幾乎是倉促地推門而出。
    淩薇站在原地，並未追上去。
    係統：“這就沒啦？”它還以為能當睡前連續劇看呢。
    淩薇摸摸鼻子，似是無奈地低語：“這人……真的好麻煩啊……”
    話雖如此，她眼底卻流淌著多日未有的盈盈笑意。
    係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它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
    明明兩人還沒和好，怎麽感覺全是戀愛的酸臭味？！
    淩薇下樓，頂著樓下眾人好奇的目光，神色自若地吩咐小遙配合侍衛首領做好善後工作。
    接著，她讓隊伍中的隊醫出列，去給謝灼診治。
    她又找到李媽媽，讓她去找墨風，看看謝灼那裏還有什麽缺的。
    待一切吩咐妥當，眾人各自領命而去，她才慢悠悠地轉身上樓回了房。
    又喚來店小二，表示自己要……
    沐浴。
    係統：“？？？”
    不er，這個關頭？？你洗澡做什麽？！
    回答我！
    lOOk&ny eyeS！
    淩薇不語，隻一味搓搓搓。
    等一切收拾妥當，淩薇去探望謝灼。
    隊醫給他處理好了傷口，淩薇來的時候，墨風正端著一盆水出來——剛剛給謝灼擦洗了一下。
    在墨風震驚的注視下，淩薇豎起食指抵在唇邊，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即當著他的麵，輕輕關上了房門。
    墨風：“……”
    僵硬地轉身，他什麽也沒看見。
    她繞過屏風，便聽見床上趴著的人有氣無力地低聲道：“你也去休息吧。”
    他大概是聽見腳步聲未停，又覺這步調不似慣常沉穩的墨風，下意識抬頭，恰好與走到床邊的淩薇視線撞個正著。
    謝灼的眼睛驀地睜大，閃過一絲慌亂，隨即趴了回去，扭過頭麵朝牆壁，擺明了一副拒絕交流的姿態。
    淩薇走到床邊，目光落在伏於榻上的人。
    繃帶纏繞過他精壯的後背，勾勒出緊實流暢的肌理線條。
    她的視線不受控製地微微下移……
    咳，可以翹到頂一杯茶。
    係統：“我真的求你了.......”它決定先溜了。
    淩薇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明明對方是傷患，自己現在的目光應該充滿同情，而不是色眯眯。
    好在床上的人看不到她的目光。
    她在床沿輕輕坐下，立刻感受到身邊人瞬間的僵硬。
    “傷勢還好嗎？”
    “……”
    “為何要來邊關”
    “……”
    “郡主怎麽辦？”
    “……”
    好嘛，三問三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