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清冷的眉眼不自覺地柔和下來，像春雪初融：“新年快樂。你在哪裏？”
    “我？爸爸帶我們到江邊能放煙花的地方啦！”
    她聲音很大，像是怕被風聲蓋過，隨即畫麵猛地一陣晃動，她對準了不遠處一個身影大吼，“爸爸！快過來和我的金主大大打個招呼！就是……就是借了我們錢的大好人！”
    陸衍呼吸一窒，瞬間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擺放，幾乎是立刻挺直了背脊，對著屏幕上晃動的人影略顯倉促地開口，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叔叔，您……”
    然而淩薇根本沒給他說完的機會，畫麵又猛地切回她那張醉意醺然的臉：“哎呀算啦算啦，爸爸放煙花聽不見啦！”
    她說著，將攝像頭對準了夜空，“金主大大，你看！我給你現場直播放煙花！”
    於是，陸衍的屏幕被搖晃的畫麵填滿。
    鏡頭猛地轉向夜空，“砰“的一聲，煙花在夜幕炸開，流光四散，緊接著，又是幾朵不同顏色的煙花接連綻放，映亮了小片天空。
    風聲呼呼掠過麥克風，夾雜著淩薇清淺的呼吸聲，那呼吸聲很近，仿佛就縈繞在陸衍耳邊，帶著微醺的溫熱。
    煙花很快落幕，鏡頭一晃，猝不及防對準了淩薇的下巴。
    她衝著遠處喊：“爸爸？這就結束啦？“
    得到模糊的回應後，她小聲嘟囔：“連個節目都沒法給我金主大大表演久一點...“
    話音未落，鏡頭被她手忙腳亂地擺正。
    那一瞬間，陸衍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屏幕裏，淩薇臉頰泛著醉意的紅暈，幾縷發絲被風吹得黏在臉側。
    那雙總是靈動的桃花眼此刻水光瀲灩，映著遠處未散的煙火，亮得驚人。
    “金主大大，“她笑得有點傻氣，卻格外認真，“我給你表演煙花棒吧！“
    手機被擱在一處，畫麵裏先是遠處淩爸淩媽並肩在江邊漫步的溫馨背影，然後是淩薇自己玩起了煙花棒。
    燃燒的銀白火花在她手中跳躍、畫圈，她在風中笨拙又開心地轉著圈，揮舞著那璀璨的光束，發絲和衣角在風中飛揚。
    “看到沒看到沒！”她一邊揮舞一邊喊，氣息因為動作而微喘，“這個構圖！虛化的恩愛父母是背景，動態的光軌是引導線，你妹妹我……啊呸，你債戶我，就是前景焦點！導演係優等生給你獨家呈現，最美的除夕夜構圖！”
    陸衍看著屏幕上那混亂卻無比真實的快樂，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低低應了一聲：“嗯，看到了。”
    很美的構圖，他想，但更美的是構圖中心那個鮮活的人。
    淩薇又開始拍著胸脯保證，力道大得隔著屏幕都能聽到悶響：“金主大大！感謝你江湖救急！以後……以後要是還需要假扮女友，我義不容辭！保證比那次演得還好！”她仰著臉，眼睛亮晶晶地望著鏡頭，仿佛在等待誇獎。
    陸衍終於低笑出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屏幕邊緣猛地探過來一個腦袋，伴隨著一聲不敢置信的、壓抑著怒氣的低喝：“你說什麽？！”
    是陸昭。
    他早就被隔壁淩薇那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吸引，耐不住性子貼牆偷聽。
    起初聽到她一口一個“金主大大”，還在心裏嘀咕這是什麽奇怪的情趣，畢竟他還是她的“VIP客戶”呢！
    結果越聽越不對勁，直到“假扮女友”四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在耳邊，他腦子“嗡”的一聲，什麽也顧不得了。
    淩薇醉眼朦朧地看向屏幕裏多出來的人，愣了一下，隨即笑嘻嘻地指著他說：“誒唷！這不是我的小仆人嗎？見到主人怎麽不拜年？你不乖哦！”
    陸昭氣得臉都綠了，一把搶過陸衍手裏的手機，將屏幕對準自己，對著那頭的淩薇低吼：“淩薇！！！你和我哥到底是什麽情況？！什麽假扮女友？！”
    淩薇歪著頭，反應慢了半拍，然後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聲，語氣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坦率：“啊，好像……暴露了。”
    她很快又揚起下巴，恢複了那氣死人的調調，一字一頓地說，“就是那個情況啊！我和你哥，是純潔的債主關係！你被我耍啦，傻—麅—子！哈哈哈哈哈哈！”
    “淩薇！！！”
    陸昭的怒吼幾乎要掀翻屋頂。
    畫麵裏的女孩立刻用一隻手捂住靠近他這邊的耳朵，江風將她幾縷發絲吹得貼上唇角，眼尾因醉意和情緒泛著紅，眉頭皺成一個小疙瘩，在煙花光線下，那嗔怪的模樣毫無道理地撞進陸昭眼裏，讓他心跳漏了一拍，瞬間忘了詞。
    她兀自搖頭晃腦：“聽不見聽不見——略略略！”
    她放下手，又立刻指控道，“誰讓你第一次見麵就說我是替代品！還對我那麽那麽那麽凶！”
    陸昭語塞一瞬，又想起什麽額角青筋直跳：“你不是當場就打回來了嗎？！十個巴掌！你還倒打一耙！”
    “不管！不聽不聽，王八念經！”淩薇捂著耳朵，像個不講道理的小朋友。
    陸昭死死攥著手機，不肯還給一旁眉頭微蹙、試圖拿回的陸衍，他對著屏幕咬牙道，語氣帶著被欺騙的受傷和憤怒：“你馬上跟我視頻！我需要一個解釋！”
    卻見畫麵裏的女孩，衝他揚起一個極其囂張的笑容，然後緩緩地、清晰地，朝他比了一個中指。
    “接你的雨晴姐去吧！
    勞資才不跟你玩！
    和我的黑名單說去吧你！”
    “淩薇！！！！”
    話音未落，屏幕猛地一黑，視頻被掛斷了。
    露台上瞬間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遠處隱約的煙花聲和陸昭粗重的喘息聲。
    他急忙掏出自己的手機，解鎖，點開那個熟悉的對話框，飛快地打了一連串質問和驚歎號發送過去。
    下一秒，一個無情的紅色感歎號跳了出來。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她真的……把他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