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韶撐在上方垂眸看著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確認什麽。
    然後，他輕聲開口：“那......明日殿下帶我回門時，可否稍稍憐惜些，莫要當眾給我難堪？”
    淩薇挑眉：“就這？”
    她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我是有什麽大病，要在外人麵前，給自己人難堪？”
    自己人三個字，她說得隨意，卻讓奕韶眸光倏然亮了一下。
    他望著她，那雙總是含著笑或算計的丹鳳眼裏，有什麽東西輕輕化開了。
    他再次低笑起來，這次的笑意真切地漫到了眼底：“是，阿韶相信殿下。”
    燭火輕爆了一聲，光線搖曳。
    淩薇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笑顏，忽然道：
    “好了，話問完了，你要不要下去？還是......你想好了？”
    奕韶沒有立刻回答，他就著這個極近的距離，凝視著淩薇。
    燭火在她側臉搖曳，長睫垂下陰影，唇色被酒液潤得嫣紅水亮，平日那股疏懶勁兒化開了，竟有種驚心動魄的吸引力。
    眼前人，是他的妻主。
    他接近她，原是為了自保，為了借勢，為了將這份意外的庇護牢牢握在手心。
    為此，他不介意用些手段，包括利用這副皮囊，這一切都是計劃的一部分，是必要的付出。
    可為什麽，此刻心跳得有些失序？為什麽被她這樣看著，指尖會微微發麻？
    他將那陌生的悸動歸結於計劃順利的興奮和對強大庇護者本能的好感。
    是的，隻是這樣。
    他要拿下這個人，讓她成為自己最牢固的倚仗，那麽，更進一步的接觸，也是......必要的。
    心念既定，他不再猶豫。
    他緩緩低下頭，在幾乎觸碰到的瞬間，低聲吐出幾個字，氣息拂過她的唇瓣：
    “望妻主......憐惜。”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輕輕貼上了她的唇。
    觸感溫熱，柔軟，帶著他身上的氣息。
    淩薇眸光微動，隨即闔上了眼，她沒有推開，反而抬起原本撫在他臉側的手，沒入他腦後半束的發間，稍稍用力，加深了這個吻。
    氣息瞬間交融。
    奕韶似是沒想到她會如此回應，身體僵了一瞬，隨即放鬆下來，生澀地迎合。
    他閉著眼，長睫輕顫，臉上卻沒有絲毫抗拒，甚至浮起一層薄紅，鼻息也微微急促起來，顯出沉浸其中的迷離。
    淩薇在親吻的間隙掀起眼簾，恰好看到他這副情態，忽然壞心地，在他下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
    “唔......”奕韶悶哼一聲，睜開眼，眸中水光瀲灩，帶著不解。
    淩薇卻已摟住他的腰身，一個巧勁，兩人位置瞬間調換。
    她將他壓在榻上，自己撐在他上方，發絲垂落，與他散開的墨發糾纏在一起。
    “不想的話，可以喊停。”
    奕韶仰望著她，喉結滾動了一下，眼底有光芒閃爍，最終歸於一片幽深的渴望。
    他也探出手，將人拉向自己，以實際行動做出了回答。
    ......
    書房外，青樞聽著裏麵隱約傳來的動靜，臉上露出一絲愕然。
    她迅速回神，臉上微熱，立刻揮手屏退了附近所有侍從，連奕韶帶來的貼身小侍也沒留下。
    接著，她快步走向不遠處的廂房，低聲喚道：“朱鳶。”
    一個穿著朱紅色束腰裙裳的俏麗少女應聲跑了出來：“青樞姐姐？怎麽了？”
    “殿下在書房安歇，你......快去準備。”青樞言簡意賅，臉上熱度未退，“該備的熱水、帕子、幹淨寢衣，還有，咳，你知道的。”
    朱鳶先是一愣，隨即眼睛一亮，臉上露出“終於來了”的興奮笑容，脆生生應道：“好嘞，姐姐放心，包在我身上。”
    她可是專門負責殿下起居和貼身事務的，這些流程門兒清。
    看著朱鳶像隻快樂的雀兒般跑開去張羅，青樞才鬆了口氣，隨即又被自己方才的反應弄得有些懊惱。
    她自幼跟著殿下習武征戰，於這些事上確實生澀。
    朱鳶那邊手腳麻利，很快便指揮著幾個可靠的內侍將一應物品悄無聲息地送到書房隔壁的暖閣，又備好了足足的熱水。
    她忙中有序，還能抽空對青樞擠擠眼，小聲道：“青樞姐姐，臉還紅著呢？早晚你也得經曆，害羞什麽呀。”
    青樞瞪她一眼，卻沒反駁，隻低聲道：“少貧嘴，仔細伺候著。”
    “知道啦。”朱鳶笑嘻嘻地應下，側耳聽了聽書房方向隱約傳來的令人麵紅心跳的動靜，“殿下可真......隨性，不過也好，總算是開竅了。”
    她負責夜間伺候，比青樞更清楚殿下後院之前的冷清。
    這一夜，書房暖閣的燭火亮到很晚，熱水也叫了不止一次。
    ......
    將近黎明時分，一切才終於平息。
    奕韶半靠在床頭，身上隻鬆鬆披著件寢衣，墨發汗濕地貼在頸側。
    他望著身旁閉目的淩薇，忽然想起什麽，眼底掠過一絲狡黠，湊近她耳邊，氣息不穩地問：“殿下......不是說，等阿韶喊停麽？”
    淩薇聞言掀開眼皮，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又不用出力。”
    腿動不了，玩起來還是她吃虧。
    她氣息微促，眼尾染著未褪盡的紅，瞪人也沒什麽力氣，“累的是我......你倒會享受。”
    奕韶看著她難得帶點惱意的模樣，心頭忽然像是被什麽柔軟的東西撞了一下，鼓脹脹，暖融融的。
    他不明白那是什麽，隻下意識地又傾身過去，想吻她汗濕的眉眼。
    淩薇卻抬手抵住他的胸膛，聲音啞得厲害：“行了......還要回門，早些歇息。”
    奕韶這才依言乖乖躺下，與她並肩。
    “妻主。”寂靜中，他忽然輕聲喚道。
    “嗯？”淩薇困得眼皮打架。
    奕韶側過身，在昏暗的光線裏尋到她的手，牽過來，放在唇邊，吻了吻她的指尖，那動作裏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虔誠。
    “妻主辛苦了，”他聲音低柔，像夜色裏流淌的溫泉，“是阿韶沒用。”
    淩薇含糊地“嗯”了一聲，尾音拖得長長，已是半夢半醒。
    “你知道就好。”
    她想抽回手，卻發現被他握得有些緊，沒抽動，便任由他握著，沉沉睡去。
    奕韶維持著牽她手的姿勢，將那隻溫熱的手輕輕貼在自己心口。
    隔著衣料和肌膚，他能感覺到自己比平時更快的心跳。
    他閉上眼，唇邊勾起，今晚應當還算不錯，他離真正將這位妻主納入自己的手心，又近了一步。
    窗外，天色將明未明，書房內終於隻剩下均勻綿長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