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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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雲城外三裏處的斷崖山洞。
燭火在石壁上跳動,映出一張冷峻的臉。閻無咎站在地圖前,手指從西域劃向中原腹地,停在東天王與北霸王交界的黑水原。十年了。十年前血魔教被三大王聯手圍剿,逼入荒漠,教中長老死的死,降的降。他帶著殘部藏身戈壁,等的就是今日。
他身形高瘦,披著玄鐵織就的黑袍,領口繡一圈血線紋,那是教主獨有的標記。眼窩深陷,目光如刀鋒掃過密室中的三人。這山洞是舊時礦道改建,四壁鑿空,掛滿暗器圖譜與勢力布防圖。正中懸一幅羊皮卷,畫的是中原六州山河,紅筆圈出七處要道,皆已插上小旗,旗麵寫著人名。
“七日內,東天王和北霸王必須生嫌。”他開口,聲音像砂石碾過鐵板,“他們若聯手,我們連西域都出不去。”
立於左側的灰衣人低頭:“北霸王近日調兵至邊關,似有異動。”
“那就讓他‘異動’得更明顯些。”閻無咎冷笑,“傳令下去,放出風聲——北霸王已派密使聯絡東天王麾下三將,許以封地,隻待舉兵之日倒戈相向。”
右側一名女子上前半步。她穿素白鬥篷,臉上覆著輕紗,隻露出一雙眼睛,清冷如冬夜寒星。她是歐陽雪,血魔教七大殺手之一,代號“雪女”。十年前那場圍剿中,她親手割斷自己左臂逃出生天,從此再不穿紅衣。
閻無咎看向她:“你去。”
她沒應聲,隻是抬手解下鬥篷,露出內裏月白衣裙,像是尋常醫女裝束。腰間卻藏著兩柄短刃,刃身泛青,淬了見血封喉的藥。
“以醫者身份入東天王治下的臨陽城。”閻無咎遞過一封密信,封口用蠟印壓著一隻蠍子,“先救一個病人——巡防統領的幼子。孩子中了怪病,群醫束手。你治好他,就能進府堂。”
歐陽雪接過信,指尖在蠟印上輕輕一刮,確認未拆。
“然後呢?”
“散布消息。”閻無咎走到地圖前,指甲摳進黑水原的位置,“就說你在藥鋪聽見北霸王使者與叛臣密會,親眼見過金印文書。話不必多,隻要傳到巡防統領耳中,再由他報上去,就夠了。”
她點頭。
“記住,你不隻是傳話。”他盯著她,“你要讓他們相信,你是無意撞破秘密的良民,驚恐、慌亂、甚至想逃跑。但最終被威逼利誘,不得不吐露一二。”
歐陽雪垂眸。片刻後,她取出發間木簪,往袖中一插,整個人氣質驟變,竟真有了幾分鄉野醫女的怯懦模樣。
“我明白。”她說,“我會讓他們覺得,我是條漏網之魚,卻不自知。”
閻無咎嘴角微揚。這女人聰明,從不問為什麽,隻問怎麽做。十年前她從屍堆裏爬出來時,他就知道,此人可用。
“事成之後,你在城南老槐樹下埋個銅鈴。我們會接應你撤離。”
“若敗露?”
“沒有若。”他轉身,抓起案上一把匕首,甩手擲出。匕首釘入對麵石柱,離灰衣人咽喉僅差半寸。
“敗露的人,不會活著回來。”
灰衣人臉色不變,拔下匕首放回桌上。
歐陽雪沒再說話。她轉身走向角落,從箱中取出一套粗布衣裳換上,又將長發挽成婦人髻,插一根鐵釵。背起藥箱,裏麵除了銀針草藥,還藏著三包毒粉、一把軟索、一枚能炸開半丈裂痕的火雷子。
她走到洞口,停下。
外麵霧濃如漿,山路蜿蜒向下,通向平原。遠處有一點燈火,應該是邊境哨塔。她知道,那之後就是東天王的地界。
“你怕嗎?”閻無咎在背後問。
她回頭,眼神平靜:“怕就不來了。”
說完邁步而出。
石階濕滑,她走得穩。藥箱沉,壓著肩胛骨發酸。但她沒調整姿勢,怕顯得刻意。風從穀底吹上來,帶著泥土與腐葉的氣息。她左手始終貼在腰側,隨時能抽出短刃。
翻過兩道山梁,前方霧中現出一座破廟。門匾歪斜,寫著“黑嶺土地”四字。按計劃,她該在此換第二套身份——流亡孤女,父母死於匪患,隻身投親不成,轉而行醫糊口。
她推門進去。
廟內供桌倒塌,香爐傾覆。地上有新踩的腳印,兩行,進出各一。她蹲下查看,腳印深淺一致,步伐均勻,是個訓練有素的人留下的。不是百姓,也不是守軍。
她站起身,手按上藥箱暗格。
忽然,廟外傳來馬蹄聲。
三騎自霧中疾馳而來,燈籠照出鎧甲輪廓,是東天王的巡防營。為首者勒馬停在廟前,頭盔下目光銳利。
“誰在裏麵?”
歐陽雪立刻低頭,肩膀微微顫抖,聲音帶顫:“民、民女路過避雨……家中遭難,想去臨陽投親……”
那人打量她片刻:“這地方常有山匪,獨身女子不該夜行。”
“我知道……可盤纏耗盡,隻能趕路……”她抬起臉,眼中含淚,右手悄悄移向袖中毒針匣。
巡防官盯著她,忽而揮手:“給她一袋幹糧,送她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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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官遲疑:“大人,這節骨眼……”
“看她不像。”巡防官打斷,“而且,越是可疑之人,越不會在這種地方停留。”
歐陽雪接過幹糧袋,低聲道謝,慢慢退出廟門。
她沿著小路繼續前行,直到確認馬蹄聲遠去。
她沒鬆手,毒針仍卡在袖口。
翻過第三個山口,臨陽城的城牆終於出現在霧中。城門緊閉,箭樓亮著火把。守卒來回巡邏,每隔一刻鍾敲一次梆子。
她繞到西牆外一條排水溝旁,從藥箱底層取出鉤索。這是預定路線——從廢棄水道潛入城內,在明日清晨以求醫身份出現在巡防統領府外。
她將鉤索拋上牆頭,鐵爪扣住磚縫。
剛要攀爬,忽然聽見身後草叢輕響。
她猛地回頭。
一道黑影貼地掠來,速度快得不像人類。
她旋身踢出藥箱,同時抽出右袖短刃。藥箱在空中炸開,草藥與毒粉混著煙霧噴出。那黑影頓了一下,隨即撕開煙霧撲近。
歐陽雪矮身避過第一擊,反手劃向對方咽喉。刀鋒擦過皮甲,卻未能破入。
對方是高手。
而且穿著和她剛才見到的巡防官一模一樣的製式鎧甲。
她心頭一沉。
這不是巡防營。
是衝她來的。
她躍後三步,左手甩出毒粉包。對方抬臂格擋,動作標準得如同軍中教頭。但就在這一瞬,歐陽雪已抽出腰間軟索,甩出鐵鉤,勾住城牆垛口。
她借力騰空而起。
那人追至牆根,仰頭望著她攀上城頭的身影,沒有再攻。
歐陽雪伏在牆沿,喘息未定。她回頭看了一眼。
那人站在月下,緩緩摘下頭盔。
露出一張毫無表情的臉,左頰有一道蜈蚣般的疤痕,從耳根延伸至嘴角。
她認得這張臉。
三年前在北境,她執行刺殺任務時,曾與此人交手。那一戰,她斷了兩根肋骨,靠吞服迷魂散才逃出生天。
他是東天王麾下四大虎衛之一,綽號“鐵麵”。
此刻他不應在此地。
除非——
有人早就知道她要來。
她猛地想起那封密信。蠟印上的蠍子圖案,邊緣有一道細微裂痕。她當時以為是運輸磕碰所致。
現在想來,更像是被人拆開後重新封合。
她握緊城牆磚縫,指節發白。
閻無咎的命令、巡防官的放行、廟中的腳印、突然出現的虎衛……
一切太順了。
順得像一張早已鋪好的網。
她抬頭望向城內。
臨陽城燈火零落,巡防統領府在東南角,朱門高牆。按計劃,她本該在明日清晨現身,以救治幼子之功取得信任。
但現在,那個孩子可能已經死了。
或者,根本沒病。
她咬牙,從懷中取出那枚銅鈴。
按照約定,此時不該動它。
但她必須警告後方——計劃泄露。
她將銅鈴塞進牆縫,用碎石掩好。
然後翻身下城,沒去統領府方向。
而是轉向城西貧民巷。
那裏有一家無人問津的義診藥鋪,正是她原本的身份落腳點。
她走進窄巷,腳步放輕。
巷尾拐角,藥鋪門板半開,門楣上掛著一盞紙燈籠,寫著“濟世堂”三字。
她伸手去推門。
門軸發出輕微吱呀聲。
屋內漆黑一片。
她剛踏近一步,忽然嗅到一絲氣味。
不是藥香。
是鐵鏽混著陳年墨汁的味道。
她僵住。
這味道她聞過。
在血魔教刑堂。
是用來浸泡屍體的防腐藥水。
她猛地後退。
但已晚了。
屋內傳來一聲輕笑。
“歐陽姑娘,你來得比預計早了半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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