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移魂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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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嶺的風卷著灰燼掠過城牆,那名斥候跪在地上,喘得像破了的風箱。龍吟風盯著他染血的鎧甲,沒有立刻說話,隻是緩緩將手按在劍柄上。片刻後,他轉身走向城樓,聲音不高,卻壓住了四周尚未散去的喧鬧:“點將台,一刻鍾內到齊。”
    諸葛雄正靠在殘牆邊擦拭額角的汗,聽見這話,眉頭一跳。他抬眼望向龍吟風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那張已被火燎去一角的紙條,慢慢站直了身子。
    墨風從西坡巡完屍場回來,鐵靴踩在焦土上發出悶響。他走到兩人身邊,摘下護腕,露出手臂上一道新劃的傷痕。“三具屍體已經焚毀,但他們的衣領裏縫了符布,遇熱會冒煙。若不是我讓兄弟們先用銀鉗翻檢,現在怕是整隊人都中了邪。”
    “他們不想讓我們碰屍體。”諸葛雄低聲道,“也不希望我們看清他們是怎麽退的。”
    “不是退。”龍吟風站在點將台前,手指敲了敲木案,“是藏。藏人,藏陣,藏下一步的刀。”
    守將匆匆趕來,盔甲還沒穿戴整齊,臉上還帶著劫後餘生的鬆快。他剛要開口說慶功的事,卻被龍吟風一眼瞪了回去。
    “你笑什麽?”龍吟風冷冷道。
    “這……咱們不是打贏了嗎?百姓都在燒香祭天,連醉仙樓的花娘都捐了一筐幹糧……”
    “你也想等敵人殺到床前才拔刀?”龍吟風從懷中掏出一塊黑斑斑的令牌,往桌上一拍,“它還在發熱。一個死人的東西,能熱多久?”
    守將縮了縮脖子,沒敢再笑。
    諸葛雄拿起令牌翻看,指尖輕輕摩挲邊緣那圈扭曲紋路。“這是內堂執令,隻有傳信使和祭官能帶。戰場上不該出現,更不該留在這裏。”他頓了頓,“除非,是有人故意讓它被我們撿到。”
    墨風冷笑一聲:“倒像是請帖,寫著‘再來一次’。”
    “那就別讓他們省心。”龍吟風抓起令旗往地上一插,“今晚開始,南門三線布防。城牆為骨,烽燧為眼,暗哨為脈。我要每一寸地都看得見、守得住、炸得開。”
    守將臉色發苦:“可人手……傷亡太大,民勇也累得撐不住了。”
    “那就輪著睡。”龍吟風盯著他,“兩班倒,每兩個時辰換崗。誰當值時打盹,軍法處置。”
    “那修牆呢?東段塌了兩處,地基都被邪氣蝕空了。”
    諸葛雄接過話:“石灰混鹽鋪底,再夯三層青石。工匠不得徒手上工,一律戴藥布手套,用長鉤搬運殘木。若有皮膚潰爛者,立即隔離。”
    墨風點頭:“我讓機關營把剩下的十架弩車全調過來,埋在斷口兩側。箭頭淬毒,拉弦設絆索,夜裏隻要有人靠近三十步內,自動放箭。”
    守將聽得眼皮直跳:“這也太狠了吧?萬一自己人誤觸……”
    “那就記清楚路線。”墨風麵無表情,“我會畫一張活路圖,每人發一份。看不懂的,現在就可以滾去後方喝粥。”
    眾人沉默。
    龍吟風掃視一圈:“還有問題?”
    守將猶豫了一下:“北嶺第三烽燧……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我已經派了兩隊暗哨。”墨風道,“還沒回訊。但我留了標記——若失聯,會在坡頂擺三塊白石。”
    諸葛雄忽然開口:“不隻是烽燧的問題。敵人能在我們眼皮底下熄火而不察覺,說明他們熟悉地形,甚至知道巡邏間隙。要麽有內應,要麽早就在摸我們的規矩。”
    龍吟風眯起眼:“那就改規矩。從今夜起,巡邏時間不固定,路線隨機變。每隊出勤前抽簽定路,回程走另一條。”
    守將張了張嘴:“這……弟兄們怕是要罵娘了。”
    “罵就罵。”龍吟風冷笑,“總比被人割了喉嚨強。”
    會議散後,天色已近正午。陽光照在滿地殘骸上,蒸騰起一股焦腥味。龍吟風帶著墨風親自去查南門斷口。地麵裂開一道深溝,泥土泛著烏黑油光,踩上去黏腳。
    “這就是邪陣留下的毒土?”墨風蹲下身,用銀鉗夾起一塊碎木,木頭上竟爬著細如發絲的黑線,微微蠕動。
    “燒過一遍了,還能活。”龍吟風皺眉,“看來得挖深三尺,全換成新土。”
    正說著,一名工匠跑來報告,說有兩名兄弟清理攻城車殘骸時,突然雙手發黑,倒地抽搐,現已抬去醫棚。
    諸葛雄聞訊趕來,查看傷者症狀後沉聲下令:“所有接觸過敵軍器械的人,立刻停手。接下來清場,隻準用鐵鉤、竹竿、長鉗。凡發現異物,一律封入冰玉匣,不得私自動手拆解。”
    他親自監督第一批遺物處理。幾具敵屍被抬上平板車,胸口剖開處幹涸無血,五髒不見,隻剩空腔裏塞著一團團浸油棉布。
    “這不是移魂術。”諸葛雄俯身細看,“是‘借殼傳信’。他們把自己的情報藏在屍體裏,靠體溫引燃符管,一旦焚燒就會自爆送訊。”
    墨風冷哼:“難怪之前那三具屍體要擺成朝山姿勢。原來是定向發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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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不能隨便燒。”諸葛雄抬頭,“得在封閉坑穴裏,用純白焰火慢慢煉化。我要親眼看著最後一縷黑煙散盡。”
    下午申時,南門搶修正式重啟。工匠們戴著厚麻口罩,用長臂鐵鉤清理焦木。青石基座一層層夯打,石灰與鹽粒混合鋪底,在陽光下泛出刺目白光。
    墨風帶著機關營在城牆內側埋設陷阱。他在斷口兩邊挖出深槽,裝入帶刺鐵網,又在垛口下方暗藏機關弩,弓弦連著絆索,一旦觸發,十二支毒箭齊發。
    “這玩意兒要是我自己走錯路,怕是當場就得變刺蝟。”一名士兵咧嘴苦笑。
    “那就別走錯。”墨風擰緊最後一顆螺釘,“我給你三遍記路線的機會——再多,就是命不夠硬。”
    夜幕降臨時,第一輪夜巡開始。四隊人馬抽簽分路,各自持火把出發。守將親自帶隊巡查東段城牆,走到半路,忽然發現一處箭垛被人動過——原本卡死的機關栓鬆開了半寸。
    他立刻吹響銅哨。
    墨風聞聲趕來,蹲下檢查,臉色驟變:“這不是我們的人動的。扳機上有刮痕,是用薄刀片撬的。”
    “有人潛入?”
    “或者,還沒走。”墨風抽出腰間短刃,貼牆緩行,“通知各崗,封鎖這段城牆,逐屋排查。”
    與此同時,龍吟風站在新建的了望台上,手裏握著那塊邪令令牌。它已被封進琉璃盒,可指尖仍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熱意。
    諸葛雄走上來,遞過一張新繪的防線圖。“三線聯防已完成初稿。烽燧之間加設暗哨六處,夜巡分三班,每班路線不同。機關弩共布十二架,火油道重鋪七段。”
    龍吟風點點頭,目光仍望著遠方。“你說,他們為什麽要留下這張紙條?”
    “也許是警告。”諸葛雄道,“也許,是挑釁。”
    “都不像。”龍吟風低聲說,“更像是……在等我們做什麽。”
    諸葛雄沒接話,隻輕輕歎了口氣。
    城外,焚化坑裏的火焰終於轉為純白。最後一具可疑屍體在高溫中化為灰燼,未再冒黑煙。墨風親手將冰玉匣中的符管投入火中,看著它瞬間熔成鐵水。
    “清完了。”他對身旁士兵說,“立碑,寫‘穢土禁地’,今後十年,不準耕種,不準取土。”
    士兵應聲去準備石碑。
    墨風擦了擦臉上的灰,抬頭看了眼天空。雲層低垂,月光被遮了大半。
    他忽然想起什麽,回頭問:“西坡那三塊白石,有人去看過嗎?”
    士兵搖頭:“還沒到換崗時間,沒人去那邊。”
    墨風皺眉,正要開口,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鼓聲——那是暗哨遇險的信號。
    他猛地轉身,拔腿就往西坡跑。
    龍吟風在了望台聽到鼓聲,立刻抓起佩劍。諸葛雄也衝了出來,手中緊握令旗。
    “不是預定巡路線。”諸葛雄臉色一沉,“西坡不在今日巡邏範圍內。”
    龍吟風望向那片黑暗山坡,聲音冷了下來:“那就更不該有人去那兒。”
    墨風一口氣衝到坡頂,火把一照,頓時僵住。
    三塊白石還在,排成三角。但中間多出了一樣東西——
    一隻斷手,穿著黑色戰甲,五指緊握,掌心朝上,像是在獻祭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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