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述說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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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靈的手心還貼著那塊青灰玉佩,冰涼的觸感一直滲到胸口。她坐在石床邊,眼睛盯著那扇緊閉的石門,耳邊是自己緩慢而沉重的呼吸聲。藥力在體內流轉,腳踝的疼痛減輕了些,但心裏的疑慮卻越來越重。
    她不知道歐陽雪會不會回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等。
    就在她幾乎要閉眼調息的時候,通道盡頭傳來腳步聲。不急不緩,像是早就知道她在這裏等著。石門被推開,歐陽雪走了進來,手裏提著一個陶罐,熱氣從罐口飄出,在昏暗的光線下扭成細條。
    她把陶罐放在木櫃上,聲音很輕:“這是溫經散寒的藥湯,喝了能好得快些。”
    司徒靈沒動,也沒說話。她看著歐陽雪,眼神依舊防備。
    歐陽雪也不催她,轉身坐下,靠著牆角,目光落在那盞油燈上。火苗微微跳動,映在她臉上,影子隨著光線晃了兩下。
    屋子裏安靜了很久。
    “你想知道我是誰。”歐陽雪忽然開口,“那我就告訴你一部分。”
    司徒靈抬眼看著她。
    “二十年前,我也像你一樣,被人追殺,逃進這片山裏。”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袖口,那裏有一道磨損的銀線,“我家住在北嶺,父親是個醫者。有人找上門來,要一本古籍。他不肯給。那天夜裏,他們放了火。”
    她的聲音沒有起伏,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我躲在地窖裏活了下來。可外麵已經沒人了。我在雪地裏走了三天,最後倒在一處山洞口。有個老婦人救了我,給我吃東西,治傷。”
    她頓了頓,嘴角動了一下,像是想笑,卻沒笑出來。
    “後來我才明白,她是合歡宗的人。她給我吃的飯裏加了東西,一點點抹掉我的記憶。她說那是為了讓我安心,可我知道,她在把我變成聽話的傀儡。”
    司徒靈的手指慢慢收緊。
    “有一天,我看見她帶進來一個女孩。大概十六七歲,說是來找失散的姐姐。她給那女孩喝同樣的東西。我看到她的眼神——和你現在一模一樣,害怕,但不肯認命。”
    歐陽雪抬起頭,直視著司徒靈。
    “我殺了那個老婦人,帶著那女孩逃了出來。可她已經記不清自己是誰,整日發呆,半年後就死了。從那以後,我告訴自己,不能再讓任何人走這條路。所以我救你,不是因為你是司徒家的人,而是因為你還在掙紮。你還沒有放棄。”
    屋子裏又靜了下來。
    司徒靈低頭看著手中的玉佩,指尖劃過那道裂痕。她想起自己小時候,母親死在亂刀之下,父親被押走時回頭看了她一眼。她被人推上馬車,送往遠方,一路上不敢哭,也不敢問。
    她也是一個人活下來的。
    她也是靠著不肯低頭,才走到今天。
    “那你現在……到底是誰?”她終於開口,聲音比剛才低了許多。
    歐陽雪苦笑了一下:“我沒有名字了。‘歐陽雪’是後來取的,因為那年雪很大,埋了我全家。我活著,隻是為了毀掉那個地方。不是為了報仇,是為了不讓它再吞掉下一個我。”
    司徒靈沒再說話。
    她慢慢站起身,腿還有點軟,但她撐住了。她走到木櫃前,拿起那個陶罐,掀開蓋子,一股藥香散了出來。她吹了吹,喝了一口。
    苦味在舌尖散開,但很快,一股暖意從喉嚨滑下去,蔓延到四肢。
    她又喝了一口。
    歐陽雪看著她,沒說話。
    “我相信你……還不完全。”司徒靈放下陶罐,聲音很輕,“但我願意聽下去。”
    歐陽雪的眼中閃過一絲波動,像是冰麵裂開了一道縫。她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碰了碰腰間的布袋。
    “你還藏著事。”司徒靈看著她,“你不隻是想毀掉合歡宗。你和那幅畫裏的女人有關,對不對?”
    歐陽雪的手停住了。
    “我不需要你現在告訴我全部。”司徒靈說,“但你要明白,我不是小孩子。我可以受傷,可以被騙,但我不會再被人蒙著眼往前走。如果你真想讓我幫你,那就別再把我當棋子。”
    歐陽雪沉默了很久。
    然後她抬頭,看著司徒靈:“你比我想象的更難對付。”
    “你也不是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
    兩人對視片刻,誰都沒退。
    外麵的通道依舊黑暗,沒有腳步聲,也沒有動靜。這間密室像是被世界遺忘的地方,隻有油燈還在燒,火光微弱,卻沒熄。
    “你還記得那幅畫嗎?”歐陽雪忽然問。
    “白衣女子,抱著琴,站在雪裏。”司徒靈點頭,“和你長得很像。”
    “那是我姐姐。”歐陽雪的聲音低了下去,“她比我大三歲。父親拿到那本古籍那天,她就知道會出事。她讓我藏起來,自己去引開那些人。我躲在柴房後麵,聽見她喊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我沒敢出去。”
    她的手指微微發抖。
    “第二天,我在村外的河灘上找到了她的衣服。她不見了。我找了十幾年,直到有一天,我在合歡宗的密檔裏看到一幅畫——就是那幅。旁邊寫著:‘心魂已馴,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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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靈的心猛地一沉。
    “她還活著嗎?”她問。
    歐陽雪沒回答。
    她隻是緩緩站起身,走到牆邊,伸手撫過那幅畫曾經掛過的位置。指尖在石壁上停留了幾秒,然後慢慢收回。
    “我不知道。”她說,“但我每次來這裏,都覺得她在看著我。她不會希望我變成複仇的鬼,也不會希望我停下。”
    司徒靈看著她的背影。那個一直冷得像冰的女人,此刻肩膀微微塌了下來,像是扛了太久的東西終於壓出了痕跡。
    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麽歐陽雪會救她。
    不是因為她是司徒家的人。
    是因為她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你為什麽不早說這些?”她問。
    “說了有用嗎?”歐陽雪轉過身,“你隻會更懷疑我。或者更糟——你會同情我,然後衝動行事。我不想再看著誰因為我而死。”
    “我不是那麽容易倒下的人。”
    “我知道。”歐陽雪看著她,“所以我才敢現在告訴你。”
    司徒靈走回石床邊坐下,手裏的玉佩還沒放下。她盯著那塊青灰色的石頭,忽然覺得它不像一開始那麽陌生了。
    “你救我,是因為你覺得我能打破那個陣。”她說,“可你不說原因,隻說姓氏重要。現在告訴我,除了姓氏,我還憑什麽做到?”
    歐陽雪看著她,眼神複雜。
    “因為你不怕痛。”她低聲說,“很多人被逼到絕路就會放棄,可你還在找線索,還在拚。你身上有種東西——和我姐姐一樣。她到最後都沒求饒。”
    司徒靈閉了閉眼。
    她想起自己在密室裏被圍攻時,腳踝撕裂,虎口崩血,可她還是握緊了劍。她想起她喝下那瓶未知藥液時,明知道可能是毒,還是灌了下去。
    她不是不怕死。
    她是不想輸。
    “你不需要現在就做決定。”歐陽雪說,“你可以恨我,可以不信我。但隻要你還想知道真相,我就不會丟下你。”
    司徒靈睜開眼,看著她。
    “我不是你姐姐。”她說。
    “我知道。”
    “我也不是你的替代品。”
    “從來沒有。”
    兩人再次沉默。
    油燈的火苗跳了一下,影子在牆上晃了晃。
    司徒靈把手裏的玉佩放進懷中,靠近那個裝著殘粥和試土的布袋。兩樣東西貼在一起,一個涼,一個溫。
    她抬頭看向歐陽雪:“下次別再留下一半話就走。如果你想讓我跟著你,就得讓我看得見路。”
    歐陽雪看著她,許久,輕輕點了點頭。
    “好。”
    司徒靈站起身,腿已經不怎麽疼了。她走到木櫃前,把空了的陶罐放回去。指尖碰到櫃底時,忽然一頓。
    那裏有一道新的劃痕,很淺,像是剛刻上去的。
    她沒問。
    她知道有些事,現在還不能說。
    外麵的夜依舊深沉。
    屋內的燈,還在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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