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坊市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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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濃稠得化不開,帶著刺骨的寒氣和深入骨髓的絕望,沉沉壓在荒原之上。晚風蜷縮在阿金龐大卻冰冷的身軀旁,單薄的身體如同風中殘燭,瑟瑟發抖。指尖那縷微弱的淡金靈力,如同瀕死的螢火,一遍遍徒勞地嚐試滲入阿金堅硬冰冷的鱗甲,卻總被那深沉的蠻荒氣息無情吞噬。
    阿金的呼吸微弱得幾乎斷絕,每一次艱難的喘息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暗金鱗甲縫隙間滲出的暗紅血液早已凝固成冰冷的痂殼,卻又在它無意識的輕微抽搐下綻開新的裂口,滲出絲絲縷縷的溫熱,旋即被寒風吹散,帶走它最後一點生命力。那對曾令凡人肝膽俱裂的金色豎瞳,此刻黯淡無光,半睜著,倒映著天幕上幾顆同樣冰冷的寒星。
    餓。冷。還有那如同附骨之蛆的、名為失去的巨大恐慌。
    晚風的臉頰緊貼著阿金粗糙冰冷的鱗片,淚水早已在寒風中凍結,隻留下兩道冰涼的痕跡。仙界的尊榮、靈韻仙尊的驕橫,如同昨日幻夢,被這荒野的寒風撕扯得粉碎。剩下的,隻有刻骨的恨意——對那道莫名其妙劈碎她一切的九霄寂滅神雷的恨,對背後算計者的恨,對這冰冷無情、將她逼入絕境的修真界的恨!
    “阿金……” 她的聲音嘶啞微弱,如同夢囈,“別死……阿金……我們還沒禍害夠呢……” 她顫抖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凍得青紫的手伸進懷裏,摸索著那塊在荒野中撿到的、溫潤微涼的玉佩。
    玉佩入手,那奇異的溫潤感似乎驅散了一絲指尖的冰冷。黑暗中,玉佩表麵那模糊的雲紋仿佛流淌著微不可察的、比星光更幽邃的光澤。晚風的心神在極度的疲憊和絕望中,無意識地沉入其中,仿佛抓住最後一根虛無的稻草。
    就在她的意識即將徹底沉淪於黑暗之際——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直接在她靈魂深處響起的震鳴!
    她緊握的玉佩,毫無征兆地變得滾燙!一股難以形容的、如同初春解凍溪流般的暖意,猛地從玉佩中爆發出來,瞬間衝入她凍僵的掌心,沿著手臂的經脈,勢如破竹地湧向她幹涸空乏的丹田氣海!
    這股暖流溫潤、純淨,帶著一種撫慰神魂的奇異力量,與她體內那微弱卻精純鋒銳的淡金靈力甫一接觸,竟沒有絲毫排斥,反而如同久別重逢的老友,瞬間水乳交融!那淡金色的氣旋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旋轉速度陡然加快,體積雖未明顯增大,卻變得更加凝練、更加靈動!
    更讓晚風震驚的是,這股暖流並未止步於她的丹田!它如同擁有靈性的溪流,在充盈了她的丹田、滋養了她近乎枯竭的經脈後,竟順著她依舊貼在阿金鱗甲上的手臂,主動地、源源不斷地湧了過去!
    這一次,阿金體內那深沉的、如同亙古凍土般的蠻荒氣息,並未像之前那樣無情吞噬晚風的靈力。那玉佩湧出的暖流,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包容與親和,如同最溫和的春雨,悄然滲透了進去!
    奇跡發生了!
    阿金龐大身軀上那些猙獰的傷口邊緣,那原本不斷滲出的暗紅血液,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緩、凝固!傷口深處紊亂暴戾的氣息,似乎被這股溫潤的力量撫平了一絲。它沉重得如同風箱拉扯般的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是瀕死的斷續。
    溫暖!力量!生機!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如同黑暗中點燃的火炬,瞬間驅散了晚風心頭的絕望和冰冷!她猛地睜開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那塊在黑暗中散發著柔和溫潤光華的玉佩!那光並不強烈,卻如同生命之火,照亮了她和阿金周圍的方寸之地。
    “這……這是什麽?” 晚風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和巨大的驚喜。她小心翼翼地捧著玉佩,如同捧著無價之寶。
    玉佩的光芒微微閃爍了一下,仿佛在回應她的疑問。一股微弱卻清晰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細流,順著那股暖流,緩緩流入晚風的意識:
    “聚靈……蘊生……引氣……”
    信息殘缺不全,如同古老的碑文被歲月磨蝕。但其中蘊含的“聚靈”、“蘊生”之意,卻讓晚風瞬間明悟!這塊不起眼的玉佩,竟是一件能自行凝聚天地間遊離靈氣、蘊養生命力的奇物!雖然品階不明,凝聚的靈氣也極其稀薄緩慢,但對於此刻油盡燈枯的她和阿金來說,無異於天降甘霖!
    “寶貝!大寶貝!” 晚風激動得差點跳起來,髒汙的小臉上綻放出多日未見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彩!她小心翼翼地將玉佩貼身藏好,感受著那溫潤的力量持續不斷地湧入身體,滋養著幹涸的丹田,也維係著阿金一線生機。
    希望,如同荒野中的星火,重新燃起。
    當第一縷慘淡的晨光刺破荒原的黑暗,晚風已經恢複了部分力氣。體內那淡金色的氣旋在玉佩持續不斷的溫養下,不僅穩定下來,甚至比昨夜更加凝實了幾分。指尖縈繞的靈力,雖然依舊微弱,卻多了一份如臂使指的靈動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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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金的狀態也穩定了許多。傷口不再滲血,呼吸平穩悠長,雖然依舊昏迷沉睡,龐大的身軀如同沉眠的山巒,但那源自血脈深處的凶戾氣息卻收斂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的、緩慢恢複的生機。它巨大的頭顱枕在晚風的腿上,金色的豎瞳緊閉著,隻有喉嚨深處偶爾發出幾聲極輕微的、安穩的咕嚕。
    晚風撫摸著阿金冰涼粗糙的鱗片,目光卻投向遠方——那座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如同巨獸盤踞的灰黑色坊市輪廓。昨日被拒之門外的屈辱和絕望曆曆在目,但此刻,她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玉佩!這塊神秘的玉佩,就是她翻身的資本!裏麵凝聚的靈氣雖然稀薄,但絕對是貨真價實的修真資源!在坊市這種地方,哪怕是最低劣的蘊含靈氣的物品,也比凡俗金銀值錢!
    她小心翼翼地將阿金安置在一個相對避風的土坳裏,用枯草和碎石簡單掩蓋了一下它龐大的身軀,又在附近做了幾個不起眼的標記。做完這一切,她最後看了一眼沉睡的巨獸,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阿金,等我回來。” 她低聲說,“這次,我們光明正大地進去!”
    深吸一口氣,晚風挺直了腰背,邁開腳步,再次朝著那座曾帶給她無盡屈辱的坊市走去。這一次,她的腳步不再踉蹌,眼神不再茫然,而是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銳氣和一絲……屬於“禍害”即將進村的狡黠。
    臨近城門,昨日的混亂早已平息,隻留下被踩踏得一片狼藉的窩棚區和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臭味。守衛依舊森嚴,刀疤隊長王魁帶著手下,如同鷹隼般掃視著每一個試圖靠近城門的人流。當他們看到那個昨日引起軒然大波、衣衫襤褸的小乞丐竟然又獨自一人回來時,眼中都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驚愕、警惕和鄙夷。
    “站住!” 一名守衛上前一步,長戈一橫,攔住了晚風的去路,厲聲喝道,“又是你?昨日引發騷亂,今日還敢來?你那頭凶獸呢?莫不是藏在附近,又想圖謀不軌?” 他的目光在晚風身後掃視,充滿了戒備。
    周圍零星的行人和窩棚裏探頭探腦的貧民,也認出了晚風,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目光中充滿了幸災樂禍和看熱鬧的意味。
    晚風停下腳步,髒汙的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她沒有理會守衛的嗬斥和周圍的議論,目光平靜地看向站在守衛後方、眉頭緊鎖的王魁。
    “王隊長,” 晚風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嘈雜,帶著一種與昨日截然不同的平靜與篤定,“昨日之事,是我莽撞,驚擾了坊市秩序,在此致歉。”
    她微微頷首,動作生澀卻帶著一絲奇異的儀態,讓王魁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今日,我獨自前來,隻為入城。” 晚風繼續說道,同時,她緩緩抬起了右手。在所有人或疑惑、或鄙夷、或警惕的目光注視下,她心念微動,丹田內那縷凝練的淡金色靈力瞬間湧向指尖!
    嗡!
    一聲極其輕微的空氣震顫!
    隻見晚風髒兮兮的指尖,一點淡金色的光芒驟然亮起!那光芒並不刺眼,卻凝練如同實質,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鋒銳氣息,在昏暗的晨光中清晰可見!她指尖微動,那點淡金光芒如同擁有生命般,在她指尖靈活地盤旋、跳躍,勾勒出一個小小的、不斷變換的玄奧軌跡!
    靈力外顯!控靈化形!
    雖然隻是最粗淺、最微末的靈力運用,但這份對靈力的精微操控和那縷靈力本身蘊含的精純鋒銳之意,卻如同無聲的驚雷,狠狠劈在了在場所有稍有見識的人心頭!
    “嘶——”
    周圍瞬間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那些原本抱著看熱鬧心態的低階修士,臉上的鄙夷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靈力外顯不算什麽,煉氣期修士大多都能做到。但能將靈力操控得如此靈動、氣息如此精純鋒銳,絕非普通煉氣初期修士所能企及!這分明是對靈力掌控力極高、靈根品階極佳的表現!
    就連刀疤隊長王魁,瞳孔也是猛地一縮!他煉氣中期的修為,自然看得更深!眼前這小乞丐指尖跳躍的那縷靈力,其精純度甚至隱隱超過了他自身的靈力!而且那份操控的圓融感……絕非一朝一夕之功!這哪裏是什麽小乞丐?這分明是個出身不凡、根基深厚卻不知為何淪落至此的修真苗子!甚至可能是某個大宗門出來曆練的核心弟子?
    昨日那頭凶獸……難道是其護道靈獸?隻是受了重傷?
    王魁心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臉色變幻不定。坊市的規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得罪一個背景不明、潛力驚人的年輕修士,絕非明智之舉!
    “你……” 王魁的聲音幹澀了幾分,之前的冰冷嚴厲消失無蹤,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謹慎,“你是修士?為何昨日……”
    “昨日初來乍到,夥伴重傷,情急失態,衝撞之處,還請王隊長海涵。” 晚風不卑不亢,指尖的淡金光芒悄然斂去,動作行雲流水,“今日隻為入城,尋些丹藥療傷,絕無再生事端之意。” 她的話語滴水不漏,既承認了昨日的失態,又點明了夥伴重傷的事實,暗示了那頭凶獸暫時不會構成威脅,更點明了入城目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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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魁深深看了晚風一眼,那髒汙小臉下平靜而銳利的眼神,讓他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也打消了。這小丫頭,絕不是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
    他沉吟片刻,最終揮了揮手,沉聲道:“既是修士,按坊市規矩,需繳納一顆下品靈石或出示身份玉牌方可入城。”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晚風空空如也的雙手和破舊的衣衫,語氣放緩了些,“若暫無靈石,也可用等值的靈材、丹藥抵押。”
    晚風心中一定。成了!身份被認可,門路就開了!她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再次抬手,卻不是指向錢袋,而是探入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枚溫潤微光的玉佩。玉佩在晨光下並不起眼,但王魁和周圍幾個眼尖的守衛、修士,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此物……權作抵押。” 晚風將玉佩托在掌心,一股微弱卻純淨的靈氣波動,自然而然地以玉佩為中心緩緩蕩漾開來。
    “聚靈玉佩?!” 旁邊一個穿著洗得發白道袍、煉氣二層的老修士失聲驚呼,眼中爆發出貪婪的光芒,“雖然靈氣微弱,品階不高,但確能聚靈蘊生!是輔助修煉的好東西!在百寶閣至少值五顆……不,八顆下品靈石!”
    老修士的話如同在油鍋裏滴入冷水,瞬間在周圍引起一片低低的嘩然!一道道或貪婪、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晚風掌心那枚不起眼的玉佩上!五到八顆下品靈石!對於這些底層修士和貧民來說,絕對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王魁的眼神也凝重起來。他自然能感受到玉佩散發的純淨靈氣和那奇異的聚靈之效。這丫頭隨手就能拿出這等東西抵押,其來曆不凡的猜測似乎更被坐實了。
    “此物……可抵入城之資。” 王魁點了點頭,示意旁邊一名守衛上前。守衛小心翼翼地用一個特製的、刻畫著簡單隔絕符文的木盒接過玉佩。
    晚風心中鬆了口氣,臉上卻依舊平靜。她知道財不露白的道理,但此刻,展示一定的“資本”,反而能省去許多麻煩,獲得入城的資格。玉佩抵押隻是權宜之計,她必須盡快找到換取靈石或丹藥的方法!
    “多謝王隊長。” 晚風微微頷首,不再多言,在無數道複雜目光的注視下,挺直脊背,邁步走進了那扇對她敞開的、厚重而冰冷的坊市大門。
    踏入城門,一股混雜著塵土、汗味、劣質丹藥、金屬鏽蝕、血腥氣、以及各種難以名狀味道的渾濁氣息撲麵而來。街道狹窄而擁擠,地麵是坑窪不平的灰黑色石板,兩旁擠滿了各式各樣低矮簡陋的店鋪和攤位。
    “上好的精鐵礦石!煉製飛劍胚子的首選!”
    “止血散!金瘡藥!走過路過別錯過!”
    “剛從古戰場撿的法器殘片!說不定有大機緣!”
    “收妖獸材料!皮毛、骨骼、妖丹!價格公道!”
    “辟穀丹!一顆頂三天!量大從優!”
    此起彼伏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爭吵聲、甚至偶爾夾雜著幾聲粗魯的喝罵,匯聚成一片令人頭暈腦脹的喧囂浪潮,衝擊著晚風的耳膜。行人摩肩接踵,有穿著粗布短打、氣息彪悍的體修;有背著藥簍、神色匆匆的丹童;有腰間掛著破舊儲物袋、眼神精明的低階散修;也有衣衫襤褸、眼神麻木的凡人苦力。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底層掙紮、弱肉強食的混亂氣息。
    這就是修真界的坊市?晚風微微蹙眉。與她想象中仙氣縹緲、寶光四溢的景象截然不同。這裏更像是一個放大了無數倍、規則更加赤裸的凡俗集市,隻是交易的物品換成了各種與修行相關的資源。
    她定了定神,目標明確——丹藥鋪!阿金的傷勢需要丹藥,她自己也需要補充體力,更需要了解這個世界的“物價”體係。
    目光掃過街道兩旁五花八門的招牌,最終落在一家看起來相對“正規”些的店鋪上。店鋪門麵不大,黑木招牌上刻著三個古拙的大字:“回春堂”。門口掛著兩串曬幹的藥草,散發出淡淡的苦澀清香,在渾濁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新。
    晚風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點“鄉巴佬進城”的忐忑,邁步走了進去。
    店鋪內光線有些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更濃鬱的草藥混合氣味。靠牆立著幾個高大的、散發著陳舊木香的藥櫃,密密麻麻的小抽屜上貼著泛黃的標簽。一個頭發花白、穿著洗得發灰的葛布長衫、戴著玳瑁眼鏡的老掌櫃,正就著窗口透進來的天光,慢條斯理地撥弄著一個黃銅小算盤。角落裏,一個穿著短褂、臉上帶著雀斑的少年學徒,正蹲在地上分揀著一堆幹枯的根莖。
    晚風的進入,引起了老掌櫃的注意。他抬起頭,透過厚厚的鏡片,目光在晚風那身破爛衣衫上停頓了一瞬,隨即落在她那雙異常明亮、帶著與外表不符的沉靜與銳利的眼睛上。老掌櫃閱人無數,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小友,需要點什麽?” 老掌櫃的聲音平和,帶著一絲長期浸淫藥草而沾染的溫和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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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風走到櫃台前,目光掃過藥櫃上那些標簽:“止血草”、“化瘀藤”、“生肌散”、“補氣丸”……名字都直白易懂。她心中稍定,開口道:“掌櫃,我需要療傷丹藥,效果要好,外傷內損兼顧。”
    老掌櫃推了推眼鏡:“小友是為自己,還是為……他人?” 他的目光似乎意有所指。
    “為夥伴。” 晚風坦然道,“傷勢頗重,失血過多,氣息萎靡。”
    老掌櫃點點頭,並未追問細節,轉身從身後一個較高的藥櫃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青玉色的粗糙瓷瓶。他拔開瓶塞,一股濃鬱而溫和的藥香瞬間彌漫開來,帶著淡淡的草木清氣。
    “此乃‘回春散’,” 老掌櫃將瓷瓶放在櫃台上,“以三葉還魂草為主藥,輔以血竭、參須等物煉製,藥性溫和,對外傷止血生肌,對內腑元氣虧損皆有良效。一瓶三粒,每日一粒,溫水送服。乃本店治療此類傷勢的上品。” 他頓了頓,補充道,“售價,十顆下品靈石。”
    十顆下品靈石!
    晚風的心髒猛地一跳!她雖然對修真界的物價沒有具體概念,但之前那老修士估價她的玉佩值五到八顆下品靈石時周圍人的反應,以及這“回春散”僅僅是“上品”而非“極品”的定位,讓她瞬間明白這個價格絕不便宜!幾乎是抵押玉佩價值的上限了!
    她強作鎮定,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目光掃過那青玉瓷瓶:“隻有這一種?”
    “自然還有便宜些的。” 老掌櫃又取出一個灰撲撲的陶瓶,“此乃‘化瘀生肌散’,藥效差些,止血尚可,對內腑滋養之力微乎其微,勝在便宜,一瓶五顆,隻需兩顆下品靈石。” 瓶塞打開,一股更濃烈、甚至帶著點刺鼻氣味的藥味散出。
    晚風皺了皺眉。阿金的傷勢,絕非這“化瘀生肌散”能解決。
    “辟穀丹呢?” 她轉移話題,先解決最迫切的饑餓問題。
    “最普通的黃芽穀煉製,一顆可頂三日不饑。” 老掌櫃指了指櫃台角落一個大瓦罐,“一顆下品靈石,可換二十粒。”
    二十粒辟穀丹,才一顆靈石?晚風心中迅速盤算。看來靈石的價值確實很高,丹藥的價格差異也極大。
    “掌櫃,此物……可值多少?” 晚風不再猶豫,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小包。這是她在安置阿金的土坳附近,發現的一株通體碧綠、葉片邊緣帶著一圈淡金色紋路、散發著微弱清涼氣息的小草。玉佩傳遞給她的微弱信息中,有“金紋草”、“蘊金氣”的片段,讓她覺得或許值點錢。
    老掌櫃接過油紙包,打開一看,渾濁的老眼瞬間亮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拈起那株小草,湊到眼前仔細端詳,又放在鼻下嗅了嗅,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金紋草?還是品相不錯的野生金紋草!” 老掌櫃的語氣帶著一絲驚喜,“此草蘊含一絲先天庚金之氣,雖微弱,卻是煉製某些金屬性丹藥或淬煉金鐵法器的輔料,頗為難得!尤其這金紋如此清晰,藥力保存完好……” 他沉吟片刻,給出了價格,“此草,老夫可作價……三顆下品靈石收購!”
    三顆!晚風心中一喜!加上抵押玉佩可能換來的靈石,或許……夠買那瓶“回春散”了!
    “好!就三顆!” 晚風果斷點頭。
    老掌櫃也不囉嗦,利落地收好金紋草,從櫃台下取出三顆龍眼大小、散發著微弱乳白色光暈、蘊含著一絲精純靈氣的菱形晶石——下品靈石!又將那裝著二十粒辟穀丹的小布袋遞給晚風。
    晚風接過靈石和丹藥袋,感受著靈石入手溫潤的觸感和其中蘊含的精純能量,心中稍安。她掂量了一下手中三顆靈石,目光再次投向那瓶青玉色的“回春散”。
    “掌櫃,那瓶‘回春散’……” 晚風話未說完。
    “慢著!那瓶‘回春散’,本少爺要了!”
    一個囂張跋扈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晚風眉頭一皺,循聲望去。
    隻見一個穿著錦緞華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帶著兩個身材魁梧、氣息彪悍的跟班,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回春堂。少年臉色有些蒼白,腳步虛浮,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樣,但眉宇間卻充滿了倨傲和跋扈。他目光掃過晚風手中那三顆靈石和她破舊的衣衫,嘴角勾起毫不掩飾的鄙夷。
    “喲,這不是昨日在城外鬧得雞飛狗跳的小乞丐嗎?” 少年嗤笑一聲,目光如同打量貨物般掃過晚風,“怎麽,你那頭快死的妖獸沒帶來?還是已經扒皮抽筋換了這幾塊靈石?”
    他身後的兩個跟班也發出哄笑。
    老掌櫃皺了皺眉,顯然認識這少年,語氣帶著一絲無奈:“李少爺,這‘回春散’是這位小友先看上的……”
    “先看上又如何?” 被稱為李少爺的少年蠻橫地打斷,走到櫃台前,啪地將一個鼓鼓囊囊的錦袋拍在櫃台上,發出清脆的靈石碰撞聲,“本少爺出十二顆下品靈石!這瓶藥,我要了!” 他挑釁般地看向晚風,眼神充滿了“窮鬼滾開”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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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顆!比原價高出兩顆!
    晚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怒火瞬間升騰!又是這種仗勢欺人的貨色!在仙界,這種紈絝給她提鞋都不配!如今虎落平陽,竟被這等貨色騎到頭上!
    她握緊了手中的三顆靈石,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硬拚?對方三人,氣息都不弱,尤其那兩個跟班,至少是煉氣三四層的體修!自己這點微末修為,加上剛恢複的體力,毫無勝算!
    忍?看著對方那囂張的嘴臉,想到阿金在荒野中奄奄一息的模樣,這口氣如何能忍?
    就在這劍拔弩張、晚風眼中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之際,一個懶洋洋、帶著點欠揍腔調的聲音,如同鬼魅般,毫無征兆地在她腦海中響起:
    “嘖,區區一瓶狗屁‘回春散’也值得搶?小丫頭片子眼皮子忒淺!”
    “左邊第三個藥櫃,從下往上數第七個抽屜,裏麵那幾顆黑不溜秋、落滿了灰的‘鐵骨丸’,才是真正的寶貝!雖然放了百八十年藥力流失了大半,但裏麵那點‘地脈金精’的渣渣,對你這頭阿金來說,可比那勞什子‘回春散’補多了!”
    “還有,櫃台底下那個墊桌腳的破瓦罐,裏麵那幾塊‘土疙瘩’,是‘戊土精粹’!雖然駁雜了點,但喂給那傻大個兒當零嘴,也能頂一陣子餓!”
    “至於眼前這傻帽……他腰上掛著的那塊暖陽玉倒還湊合,雖然雜質多得像茅坑裏的石頭,但裏麵那點微末的純陽火氣,勉強能當個火折子用用。想法子弄過來,晚上生火烤肉也暖和點不是?”
    這聲音……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懶散、刻薄,還有種“老子天下第一爾等都是垃圾”的欠揍感,直接在她腦子裏回蕩!
    晚風渾身一震!這聲音……是玉佩?!不,是玉佩裏的……東西?!
    她猛地低頭看向懷中藏玉佩的位置,心髒狂跳!這玉佩裏,竟然藏著一個……器靈?!而且還是個嘴賤刻薄的器靈?!
    “喂!小乞丐!嚇傻了?還不快滾?等著本少爺請你吃飯不成?” 李少爺見晚風低頭不語,以為她怕了,更加得意,伸手就要去抓櫃台上的那瓶“回春散”。
    晚風猛地抬起頭!眼中的怒火瞬間被一種更加奇異的光芒取代——那是混合著驚愕、狂喜和一種“搞事”衝動的狡黠光芒!
    她沒理會李少爺伸出的手,反而在對方和掌櫃錯愕的目光中,猛地指向老掌櫃左邊那個高大的藥櫃!
    “掌櫃!那個抽屜!第七個!裏麵的東西,我要了!” 她的聲音清脆,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
    老掌櫃一愣,下意識地順著晚風指的方向看去——左邊第三個藥櫃,從下往上數第七個抽屜?那抽屜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標簽早已模糊不清,連他自己都忘了裏麵裝的是什麽陳年舊貨了!
    “這……” 老掌櫃有些遲疑。
    “還有那個!” 晚風的手指又猛地指向櫃台底下那個不起眼的、沾滿油汙和灰塵的破瓦罐,“那個墊桌腳的瓦罐!我也要了!連同裏麵的東西!”
    這下,連李少爺和他兩個跟班都愣住了,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晚風。
    老掌櫃更是哭笑不得:“小友,那抽屜裏不過是些陳年棄置、藥力流失殆盡的廢丹……至於那瓦罐,更是裝廢棄藥渣的……”
    “廢丹我也要!藥渣我也要!” 晚風斬釘截鐵,將手中的三顆下品靈石“啪”地拍在櫃台上,指著那瓶被李少爺看中的“回春散”,“再加上這個!十二顆靈石是吧?我買了!” 她目光灼灼地盯著老掌櫃,“您老剛才說我的金紋草值三顆靈石,抵押的玉佩至少值五顆,加起來八顆!我再付您三顆現錢!總共十一顆!買您這瓶‘回春散’,再加那個抽屜裏的廢丹,還有那個破瓦罐!夠不夠?!”
    她的語速極快,如同連珠炮,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把老掌櫃和李少爺都炸懵了!
    十一顆靈石,買一瓶價值十顆的“回春散”,再加一堆沒人要的廢丹和藥渣瓦罐?這丫頭是瘋了?還是靈石多得燒手?
    老掌櫃看著櫃台上那三顆散發著柔和光暈的靈石,又看了看晚風那雙亮得嚇人、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再想到她抵押的那枚奇異的聚靈玉佩……他渾濁的老眼中精光一閃!莫非……那抽屜裏的廢丹和瓦罐裏的藥渣……有什麽自己沒看出的玄機?這丫頭……不簡單!
    “好!成交!” 老掌櫃瞬間做出了決斷,動作麻利地一把收起櫃台上的三顆靈石,同時迅速地將那瓶“回春散”塞到晚風手裏,仿佛怕她反悔。然後他親自走到那積滿灰塵的抽屜前,費力地拉開,從裏麵抓出幾顆黑乎乎、表麵坑窪、毫無光澤、散發著淡淡黴味的丹藥丸,又轉身從櫃台底下拖出那個髒兮兮的破瓦罐,一股腦塞給了晚風。
    “小友,貨銀兩訖!” 老掌櫃臉上笑開了花,仿佛做了一筆天大的買賣。
    晚風一把接過“回春散”和那幾顆黑乎乎的“鐵骨丸”,又抱緊那個沉甸甸、滿是灰塵的破瓦罐裏麵是幾塊同樣黑乎乎、毫不起眼的“土疙瘩”),心中狂喜!成了!按那刻薄器靈的說法,這才是真正的寶貝!至於那瓶“回春散”……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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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抱著東西,轉身就走,看都沒看旁邊一臉懵逼、如同吃了蒼蠅般的李少爺。
    “喂!你……你給我站住!” 李少爺終於反應過來,氣得臉色發青,感覺自己被當成了空氣,還被這臭乞丐耍了!“那‘回春散’是本少爺先看上的!”
    晚風腳步一頓,抱著破瓦罐轉過身,髒汙的小臉上露出一個極其無辜、甚至帶著點“懵懂”的表情:“李少爺,您剛才不是說……出十二顆靈石買嗎?” 她眨了眨大眼睛,指了指老掌櫃,“掌櫃的已經十一顆賣給我了呀?您要是真想要……不如出十三顆問問掌櫃賣不賣?”
    “你!” 李少爺被噎得差點背過氣!讓他再加價買?他李二少雖然紈絝,但也不是純傻子!為了賭氣多花幾顆靈石?他丟不起那人!可這口氣……看著晚風懷裏抱著的“回春散”和破瓦罐,還有她那副“占了天大便宜”的表情,李少爺隻覺得一股邪火直衝天靈蓋!
    晚風卻不再理會他,抱著她的“戰利品”,如同一條滑溜的小泥鰍,迅速鑽出了回春堂,融入了門外喧囂擁擠的人流之中,眨眼間消失不見。
    隻留下回春堂內,臉色鐵青、如同吃了死蒼蠅的李二少,和摸著胡子、看著櫃台上那三顆靈石、眼中閃爍著精明與疑惑光芒的老掌櫃。
    “臭乞丐!給本少爺等著!” 李少爺狠狠一跺腳,帶著兩個同樣憋屈的跟班,怒氣衝衝地追了出去。他倒要看看,這裝神弄鬼的臭乞丐,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坊市的喧囂依舊,陽光透過狹窄的街道縫隙灑下,照亮空氣中飛舞的塵埃。晚風抱著她的“寶貝”,在擁擠的人潮中快速穿行,嘴角勾起一絲狡黠而暢快的弧度。
    初涉修真界的第一課,似乎……還挺有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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