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深宮毒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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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深宮毒瘴
    太子朱常洛的回京之路,遠比預想中更加艱難與隱蔽。在駱思恭的精心安排下,他們並未直接返回危機四伏的東宮,而是通過一條僅有曆代皇帝與極少數心腹侍衛知曉的密道,悄無聲息地潛入了紫禁城西北角,一座名為“英華殿”的偏僻宮苑。此處供奉曆代先帝禦容,平日香火冷清,守衛也相對鬆懈,正適合藏身。
    殿內燭火昏黃,映照著積年的塵埃和肅穆的禦容畫像,空氣裏彌漫著陳舊的檀香味。太子褪去粗布衣衫,換上了一身內侍提供的低調常服,雖依舊難掩眉宇間的疲憊,但那份驚惶已徹底化為沉靜的決斷。
    “駱卿,宮中現狀如何?父皇……龍體可還安好?”太子壓低了聲音,語氣急迫。
    駱思恭麵色凝重,屏退了殿內唯一信任的老太監,這才回稟:“殿下,情況……十分不妙。陛下自月前感染風寒後,便一直臥床不起,起初隻是微恙,但近幾日,病情驟然加重!太醫院眾太醫束手無策,隻說陛下脈象紊亂,虛浮無力,似有心力衰竭之兆。如今,陛下寢宮乾清宮已被魏忠賢的人嚴密把守,除了他指定的幾名太醫和貼身內侍,任何人不得靠近,連皇後娘娘和幾位貴妃探視都屢被阻撓!”
    太子心中一沉,一股寒意自腳底升起。果然!魏忠賢動手了!什麽風寒重症,分明是……
    “是毒?”太子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眼中已是一片冰寒。
    “臣不敢妄斷,但……極有可能!”駱思恭聲音發澀,“臣安插在太醫院的一名暗線,曾冒險傳出消息,說陛下所用湯藥中,有幾味藥材藥性相衝,且分量詭異,不似治病,反似……催命!而且,他隱約聞到陛下寢宮內,有一股極淡的、若有若無的異香,非宮中常用香料,聞之令人心神不寧。”
    異香!太子立刻聯想到了蘇家祖墳那邪異的血池,想到了蓮尊教!魏忠賢果然將那些妖邪手段用到了父皇身上!
    “好個魏忠賢!好個蓮尊妖人!”太子一拳砸在身旁的紫檀木案幾上,震得燭火搖曳,“他們這是要鳩占鵲巢,弑君篡位!”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駱卿,如今宮內,還有多少人可用?”
    駱思恭快速稟報:“禁軍之中,臣尚有幾位生死之交的舊部,可調動約兩百心腹死士,但需謹慎,以免打草驚蛇。宮內侍衛,大半已被魏閹或其黨羽掌控。至於文臣……首輔方從哲態度曖昧,幾位閣老或明哲保身,或已是閹黨門下走狗。唯有翰林院幾位清流,如左光鬥、楊漣等人,或可暗中聯絡,但他們手中無兵權,難挽大局。”
    勢力對比,懸殊得令人絕望。
    太子在殿內踱步,昏黃的燭光將他略顯單薄的身影拉長,投在冰冷的金磚地麵上。他知道,此刻自己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不僅自身難保,大明江山也可能就此傾覆。
    “不能硬拚,隻能智取,更要……爭取時間!”太子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銳光,“首要之事,是確定父皇是否真的中毒,中的是何毒,以及……如何解毒!”
    他看向駱思恭:“駱卿,你能否想辦法,讓可靠之人,取得父皇的……些許血漬或藥渣?”
    駱思恭麵露難色:“乾清宮如今鐵桶一般,想要取得陛下貼身之物,難如登天。不過……”他沉吟道,“負責傾倒宮中穢物的淨軍(打掃衛生的底層宦官)中,有臣早年布下的一枚暗子,或可嚐試從藥渣入手。隻是風險極大,一旦暴露……”
    “去做!”太子斬釘截鐵,“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告訴他,若事成,孤保他子孫後代富貴榮華!若事敗……孤也會厚待他的家人!”
    “是!”駱思恭領命,悄然退下安排。
    殿內重歸寂靜,隻剩下太子沉重的呼吸聲和燭火偶爾爆開的劈啪聲。他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望向遠處乾清宮方向那一片沉沉的黑暗,仿佛能看到魏忠賢那張陰鷙的臉正隱藏在陰影之中,冷笑地看著這一切。
    “父皇……兒臣回來了……您一定要撐住……”太子低聲呢喃,拳頭緊握,指甲再次深深掐入肉中,帶來一絲刺痛,讓他保持著清醒。
    就在太子於深宮之中如履薄冰地開始布局時,京城之外,林雪和顧清風也並未閑著。
    韓奎在服用了七葉紫靈芝為主藥的湯劑後,體內殘毒盡去,強悍的體魄開始迅速恢複,雖仍需靜養,但已無大礙。在韓奎的堅持下,他們三人並未在白雲觀久留,辭別白雲道長後,便悄然潛入了京城。
    京城的氣氛,比他們離開時更加壓抑。東廠番子和錦衣衛緹騎的巡邏明顯增多,盤查也格外嚴厲,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緊張感。他們不敢入住客棧,而是在顧清風一處極為隱秘的、連崆峒派都少有人知的據點——一家位於外城貧民區、看似破敗的鐵匠鋪後院安頓下來。
    “他娘的,這京城的味兒都不對勁了!”韓奎深吸一口氣,獨眼中凶光閃爍,他雖然虛弱,但那股沙場悍將的煞氣猶在,“比邊關打仗前還讓人憋得慌!”
    顧清風神色凝重:“魏忠賢必然已經知道太子回京,甚至可能猜到了我們的存在。他在明,我們在暗,但我們的‘暗’也並非絕對安全。必須盡快找到蓮尊教在京城的巢穴,以及那蟠龍令牌的線索,或許能找到克製魏忠賢和救治皇帝的關鍵。”
    林雪沒有說話,她盤膝坐在角落,正閉目凝神,細細感應著袖中那枚蟠龍令牌。自從《冰心訣》突破,真正掌握了寒冰真氣後,她對此物的感應似乎敏銳了許多。這令牌此刻觸手冰涼,但若集中精神,卻能隱約感覺到其內部似乎蘊藏著一絲極其微弱、卻與蓮尊邪力同源而又相斥的詭異波動,如同沉睡的毒蛇。
    “它在……指向某個方向。”林雪忽然睜開眼,眸中冰藍之色流轉,她抬起手,指尖無意識地指向東北方向——那是皇城,乃至更深處的宮禁方向!
    顧清風和韓奎都是一怔。
    “皇宮?”顧清風眉頭緊鎖,“難道蓮尊教的老巢,竟然藏在皇宮大內?”
    這個猜測太過駭人聽聞,但聯想到魏忠賢的權勢,以及皇帝蹊蹺的重病,卻又顯得合情合理。
    “管他娘的是皇宮還是閻王殿!”韓奎啐了一口,“既然知道了方向,總比像個沒頭蒼蠅亂撞強!等老子再好利索點,非去闖一闖那龍潭虎穴不可!”
    林雪站起身,走到窗邊,望向東北方那片被高牆和權力籠罩的龐大建築群,聲音冰冷:“不必等。我們可以先從外圍查起。魏忠賢權勢再大,也不可能將整個京城,尤其是皇城周邊,都變成鐵板一塊。總會有縫隙。”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看到了那座被毒瘴與陰謀籠罩的深宮,看到了那個正在孤身奮戰的年輕太子。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夜色下的京城,暗流洶湧。一方在深宮之內,於無聲處聽驚雷,試圖撥開毒瘴,護佑君父;另一方在江湖之遠,循著詭異的線索,欲要直搗黃龍,斬斷妖邪。
    兩條線,如同命運交織的繩索,正緩緩勒向權閹與邪教的脖頸。然而,隱藏在幕後的蓮尊,以及那枚神秘的蟠龍令牌,究竟還隱藏著怎樣的秘密?深宮之中的皇帝,又能否等到撥雲見日的那一刻?
    一切,都還是未知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