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麝香歸,逆藥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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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理完屍體,甘草將兩枚銅片、黑袍布料、麝香都收進藥箱,鎖得嚴嚴實實。陽光透過白術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風裏的藥香似乎更濃了些,卻驅不散他心裏的疑團——蒼術臨終前說“缺了甘草不行”,“甘草”到底指什麽?是藥材甘草,還是……和自己有關?
    師父臨終前說“甘草能克逆藥”,腕間的手鏈刻著“和”字,自己的名字也叫甘草……這些巧合像纏繞的藥根,理不清頭緒。他摸了摸手鏈,“和”字的紋路硌著掌心,突然想起陳皮說的“城東有甘草田”——蒼術的遺言會不會和那裏有關?
    “先生,我們現在去哪?”麥芽拎著鐵鍬,喘著氣問,“回中和堂嗎?還是去找陳皮館主?”
    “先回會館把麝香交給陳皮保管。”甘草往田埂走去,“麝香是貢品,放在我們手裏不安全,陳皮是藥商會館館主,有責任看管。然後回中和堂,把線索整理一下,再去找太醫院的人參院判——逆藥閣敢動貢品,朝廷不能不管。”
    麥芽連忙跟上,腳步輕快了些:“對哦!人參院判肯定有辦法對付逆藥閣!說不定能派兵去抓黑袍人!”
    到了藥商會館,陳皮正在門口焦急地打轉,見他們回來,連忙迎上去:“先生!找到蒼術了嗎?沒遇到逆藥閣的人吧?”
    “蒼術死了,被逆藥閣毒死的。”甘草將藥箱打開,拿出那枚麝香,“這是百年麝香,麻煩陳館主暫時保管,等我跟太醫院的人對接後,再送回去。”
    陳皮看著麝香,眼睛都直了,連忙用絲綢裹好,放進密室的鐵盒裏,鎖了三道鎖:“先生放心!我就是拚了老命,也會看好這東西!”他又看著甘草手裏的銅片,“那……逆藥閣的事,接下來怎麽辦?”
    “我去找人參院判,讓朝廷介入。”甘草將銅片收好,“陳館主,你幫我留意一下藥行的動靜,要是有人買大量的甘草、附子,或者打聽‘引藥’的消息,立刻告訴我。”
    陳皮連忙點頭:“一定一定!先生放心!”
    出了會館,麥芽終於忍不住問:“先生,蒼術說‘缺了甘草不行’,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會不會是說城東的甘草田有問題?”
    甘草腳步頓了頓,看向城東的方向。那裏的甘草田一片青綠,遠遠就能聞到濃鬱的甘香。他想起蒼術臨終前的眼神,不像是指藥材,倒像是指人……但這太匪夷所思了,逆藥閣要的是珍稀藥材,怎麽會和自己有關?
    “不好說。”他搖了搖頭,往中和堂的方向走,“先回鋪子,把線索理清楚再說。沉香還在等消息,得告訴他麝香找到了。”
    兩人剛拐進中和堂所在的街道,就看見沉香站在門口,來回踱步,手裏攥著塊手帕,都快擰爛了。看見甘草,他像瘋了似的衝過來,抓住甘草的胳膊:“先生!麝香……麝香找到了嗎?我聽說逆藥閣殺人不眨眼,您沒出事吧?”
    “找到了。”甘草拍了拍他的手,語氣平和,“暫時放在藥商會館,等我跟太醫院對接後,就給你送過去,後天交差來得及。”
    沉香的眼淚“唰”地就下來了,哽咽著說:“先生!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我給您備了重金,您可一定要收下!”
    “我隻收診金,不收謝禮。”甘草淡淡一笑,“你要是真謝我,就多做些平價藥材,給街坊們行些方便——這比什麽都強。”
    沉香連忙點頭,擦著眼淚說:“一定一定!我明天就降價!先生放心!”
    進了中和堂,甘草將藥箱放在櫃台上,打開鎖,把銅片、布料、麝香都拿出來,一一擺在桌上。麥芽湊過來,看著這些物證,像看寶貝似的:“先生,現在線索齊了吧?逆藥閣要找十二味引藥,蒼術是他們的人,被滅口了,黑袍人是掌藥使……接下來就等官府抓人了!”
    甘草沒說話,指尖劃過兩枚拚合的銅片,暗紋組成的半個“藥”字在陽光下閃著光。他想起蒼術的遺言,想起師父的話,想起腕間的手鏈,心裏的疑團越來越重。逆藥閣的目的絕不止“逆生丹”那麽簡單,蒼術的遺言像一根刺,紮在他心裏——“甘草”到底是什麽?
    正思忖著,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馬蹄聲和官差的吆喝聲,打破了深夜的寧靜。麥芽嚇得一哆嗦,差點把桌上的油紙袋碰掉:“誰……誰啊?這麽晚了!”
    甘草起身走到門口,掀開簾子一看——月光下,一隊官差簇擁著一個穿緋色官服的老者,正站在中和堂門口。老者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腰間掛著太醫院的令牌,正是院判人參。
    “甘草先生,深夜叨擾,還望海涵。”人參的聲音洪亮,帶著官威,卻不失客氣。
    甘草連忙拱手行禮:“院判大人客氣了,請進。”
    進了堂內,人參的目光掃過桌上的物證,眼神瞬間凝重起來。他拿起銅片,指尖劃過邊緣的暗紋,又摸了摸布料上的標識,長長歎了口氣:“果然是逆藥閣的東西。十年前江南三七案,現場也留下過類似的銅片,隻是當時沒查到線索,沒想到他們竟敢鬧到京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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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判大人也知道三七案?”甘草愣了愣,沒想到人參會提起這件舊案。
    “何止知道。”人參的語氣沉了下去,“那藥商是我的故友,當年他不肯交三七粉,一夜之間全家遇害,我親自去江南驗的屍,死狀極慘,是中了摻了硫磺的附子毒——和蒼術中的毒一模一樣。”
    麥芽聽得眼睛瞪圓:“這麽說,逆藥閣十年前就開始找引藥了?他們找了十年還沒湊齊?”
    “引藥難得,尤其是‘陳化’的珍品。”人參坐在椅子上,接過麥芽遞來的甘草茶,“麝香要百年,牛黃要深海,犀角要野生,每一樣都可遇不可求。他們偷這枚百年麝香,恐怕是離湊齊引藥不遠了。”
    甘草的心沉了沉:“蒼術臨終前說‘還差一味,引藥就齊了’,還說‘缺了甘草不行’,隻是沒說清是藥材還是別的。”
    人參的目光落在甘草腕間的手鏈上,眼神閃了閃:“甘草……這味藥看似普通,卻是調和諸藥的關鍵。逆藥閣要配的‘逆生丹’傳言霸道至極,或許真的需要百年甘草來中和藥性。隻是蒼術說‘不是藥材’,倒讓人費解。”
    兩人沉默了片刻,堂內隻有月光灑在藥櫃上的細碎聲響。過了許久,人參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遞給甘草:“這是太醫院的通行令牌,憑此牌可調動京城府衙的官差,也能出入太醫院的藥材庫。逆藥閣敢動貢品,朝廷絕不會姑息,你要是有任何線索,隨時找我。”
    甘草接過令牌,沉甸甸的,上麵刻著“太醫院院判令”六個金字,邊緣還嵌著銀絲。“多謝院判大人。”
    “該謝的是你。”人參站起身,目光掃過桌上的物證,“這些東西先由你保管,若是官府需要勘驗,我再派人來取。逆藥閣手段狠辣,你多保重,有需要隨時派人送信。”
    送走人參,中和堂又恢複了寧靜。麥芽捧著令牌,翻來覆去地看:“先生,有了這令牌,咱們是不是就能調動官差抓黑袍人了?”
    “沒那麽容易。”甘草將令牌放進藥箱,鎖好,“逆藥閣行蹤詭秘,連老巢在哪都不知道,貿然抓人隻會打草驚蛇。我們現在能做的,是盯著藥行的動靜,看誰在找‘甘草’相關的東西。”
    他拿起那兩枚銅片,放在掌心摩挲。暗紋硌著掌心,像極了師父當年教他認藥時的戒尺——每一道紋路都藏著秘密,隻是他現在還沒參透。蒼術說“缺了甘草不行”,若不是藥材,難道是……人?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壓了下去。逆藥閣搶的是藥材,怎麽會和人有關?或許是蒼術毒發前神誌不清,說錯了也未可知。
    “先生,咱們明天要不要去城東的甘草田看看?”麥芽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說不定能找到百年甘草,提前藏起來,不讓逆藥閣搶走!”
    甘草搖了搖頭:“先等沉香把麝香送進太醫院再說。這幾日你守好鋪子,別讓陌生人進來,我去藥商會館問問陳皮,有沒有人打聽百年甘草的消息。”
    麥芽連忙點頭,把賬本往懷裏一揣:“先生放心!我保證看好鋪子,連一隻蒼蠅都不讓隨便進!”
    甘草淡淡一笑,轉身走到藥櫃前,抽出標著“甘草”的藥鬥。裏麵的甘草段色澤黃褐,斷麵的放射紋清晰可見,是剛從城東藥田收來的新貨,帶著清潤的甘香。他拿起一根,放在鼻尖聞了聞,香氣純正,卻沒有“陳化”的厚重感。
    師父的《藥經補注》裏說,百年甘草的斷麵會泛出琥珀色,香氣能透骨,嚼之不散——這樣的甘草,整個京城恐怕都找不出幾株。逆藥閣要是真的在找這個,恐怕不會隻盯著城東的藥田。
    夜色漸深,中和堂的藥香在月光裏漫開,混著銅片的冷意、布料的陳舊味,在空氣裏纏成一團。甘草將藥鬥推回原位,摸了摸腕間的手鏈,“和”字的紋路在月光下閃著微光。他知道,蒼術死了,麝香歸了位,但逆藥閣的影子還沒散,像附在藥香裏的毒,隨時可能發作。
    蒼術臨終前的眼神、“缺了甘草不行”的遺言、兩枚銅片拚出的半個“藥”字……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尚未解開的謎團。而他,似乎已經被卷入了這場圍繞“引藥”的漩渦中心,想退也退不開了。
    “先生,該睡了,明天還要早起呢!”麥芽的聲音從裏屋傳來,帶著濃濃的困意。
    甘草應了一聲,吹滅了桌上的油燈。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藥櫃的影子,長長的,像一道未愈合的傷口。他走到門口,望著城東的方向,那裏的甘草田在夜色裏一片漆黑,卻仿佛藏著一雙眼睛,正靜靜地盯著中和堂,盯著他腕間的那串甘草根手鏈。
    他輕輕摩挲著手鏈上的“和”字,心裏默默念著師父的話:“甘草能和百藥,亦能克逆藥。”或許,從他戴上這串手鏈的那天起,就注定要和“逆藥”扯上關係。
    這一夜,甘草睡得很淺。夢裏全是蒼術青紫的臉、黑袍人的刀疤、銅片上的“引”字,還有一片無邊無際的甘草田,田埂上站著個模糊的人影,嘴裏反複喊著“甘草……甘草……”
    天快亮時,他被一陣鳥鳴驚醒。推開窗,晨曦正從東方升起,染紅了半邊天。城東的方向傳來隱約的雞叫,混著甘草田的清苦藥香,飄進中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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