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工夫，張嬸子提著把菜刀氣勢洶洶衝出來，將院子裏的幾個人嚇了一跳。
    “媳婦，你這是幹嘛？該不會又犯病了吧？”
    陳國強臉都白了，衝上去要搶張嬸子手裏的菜刀。
    張嬸子一巴掌扇他後腦勺上，瞪他一眼：“你說啥呢？什麽犯不犯病？我是要給閨女殺隻雞補補。”
    陳國強剛剛提上去的心，這才落到實處。
    他忙說：“媳婦，你去陪咱閨女說說話，我來殺雞。”
    “不行，我要自己來。”
    張嬸子說完，提著刀衝進旁邊的雞圈。
    “唉喲，媳婦，你哪殺過雞呀？還是我來吧。”
    陳國強一臉擔心地跟上去，生怕她沒砍到雞，先把自己給砍了。
    此刻，雞圈裏的兩隻母雞正慢悠悠啄著地上的菜葉子，忽然闖進個人來，揮舞菜刀就往它們身上砍。
    兩隻雞立馬尖叫著撲棱著翅膀，滿雞圈亂飛。
    “站住，都給我站住！”
    張嬸抄著菜刀去砍雞。
    兩隻母雞咯咯噠噠跑得飛快，雞爪子都快掄出火星子來。
    張嬸瞅準時機，菜刀砍出去，隻聽哢嚓一聲，雞圈塌了。
    “哎喲，我的天！”
    陳國強一拍大腿衝進去，林清音和周明野忙跟上去幫忙。
    三人七手八腳將張嬸子從雞圈裏扒拉出來。
    張嬸子呸呸兩口，吐出嘴裏的黃土，從地上爬起來，右手的菜刀早已不知所蹤。
    “我刀呢？”
    她在地上扒拉著東西左找右找，突然眼前一亮。
    菜刀找到了，刀口下還躺著一隻死不瞑目的母雞。
    “小霞，小霞，你看，媽會殺雞了！”
    張嬸子獻寶一樣提著那隻死雞，就往林清吟麵前湊。
    周明野怕林清音被嚇到，下意識伸手護在她麵前。
    林清音搖搖頭，輕輕在他手臂上拍了兩下：“我沒事。”
    “小霞，媽給你燉雞吃，你之前總想吃雞，媽老不舍得給你吃，一會媽就把這兩隻雞都燉了。”
    張嬸子說完，扭頭瞥向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另一隻母雞。
    四目相對，那母雞尖叫一聲，噗的一聲下了個蛋。
    那模樣像是在說，求求了，別殺我，我很有用的。
    “媽，一隻就夠了，這麽熱的天，吃不完該浪費了。”
    林清音見張嬸子又要去摸菜刀，急忙開口。
    “對對對，還要留著一隻給女兒下蛋吃呢。”
    陳國強急忙跟著勸阻，倒不是心疼那隻雞，主要是怕自己心髒受不了。
    “好好好，都聽你的，媽去給你燉雞。”
    張嬸子提著母雞，滿臉喜氣往堂屋走。
    陳國強默默鬆了口氣，有些歉疚地看向林清音：“林知青，不好意思，你嬸子她腦子有點不清楚，經常會認錯人。”
    林清音搖搖頭：“沒事，陳叔。”
    陳國強去屋裏拿了馬紮子給兩人：“你們先坐下歇會兒，雞很快就燉好了。”
    周明野和林清音對視一眼，說：“陳叔，不用，我們早就吃過飯了，這次過來是有點事想要找您幫忙。”
    “你們說，隻要是我能幫上的，我一定幫。”
    陳國強衝他們笑笑，隨手拿起笤帚疙瘩打掃雞圈。
    “陳叔，我們希望你能作為被害人家屬告發陳文山。”
    林清音話音剛落，陳國強手裏的笤帚疙瘩啪一下掉到了地上。
    這件事他不是沒想過，可……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他手裏又沒有確切的證據，如果一下告不倒陳文山，以陳文山那記仇的性子，他跟張嬸子還有兒子一家在村裏就沒有活路了。
    何況，閨女已經沒了，但好歹死得清清白白，如果把閨女被強迫的事情捅出去，她的名聲就毀了，就算是變成鬼也死得不安穩。
    而且，現在的張嬸子受不得一點刺激。
    沉默一瞬，陳國強苦笑著搖搖頭：“對不起，林知青，別的都可以，唯獨這件事我幫不了你們。”
    “陳叔，小霞是被那畜生害死的！你難道就不想給她報仇嗎？”
    周明野沒辦法理解陳國強的想法，如果是他，在乎的人被傷害，他就是拚了這條命也得討個公道。
    林清音抬手按住周明野的胳膊，輕輕拍了拍。
    她看向陳國強，語氣堅定：“陳叔，我知道你不希望小霞死後還被人議論，可這件事我們如果不做，那個畜生會更加為所欲為，會有更多跟小霞一樣的姑娘被他糟蹋。”
    “小霞已經死了，是我們對不起她，沒有保護好她，可她還有哥哥嫂子侄子侄女，還有我跟你嬸子，如果一次告不倒陳文山那個畜生……”
    陳國強雙手死死抱著頭，蹲在地上，淚流滿麵。
    他也想給閨女報仇，可他不隻有閨女。
    死了的人已經去了，活著的人總要活下去。
    “陳叔，被那畜牲傷害的人不止一個，隻要咱們聯合起來，一定能讓陳文山那個畜生得到應有的懲罰。”
    林清音在陳國強麵前蹲下，言辭懇切。
    “林知青，我……”
    陳國強剛開了個頭，身後就傳來哐當一聲。
    他抬起頭，臉色立馬就變了。
    張嬸子渾身發抖地蹲在那裏，手裏的搪瓷盆子摔在地上，裏麵混合著雞毛的熱水，灑了一地。
    “媳婦，你怎麽了？沒事吧？”
    陳國強急忙上前，蹲下來抱住張嬸子。
    張嬸子的身子不住抖動，一聲淒厲的嗚咽溢出來：“小霞，小霞，我的女兒……我想起來了，我的小霞已經死了，我殺了那個畜生，我要殺了那個畜生……”
    張嬸子掙紮著想要站起來，陳國強忙死死抱住她：“媳婦，你別激動，咱們的小霞好好的，她隻是去上學了，你忘了？咱們的小霞成績好，老師說讓她免學費讀高中呢。”
    林清音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陳國強就一臉懇求地衝她搖搖頭：“林知青、明野，你們先回去好不好？算叔求你們了。”
    “陳叔……”
    周明野不甘心地開口，林清音忙拉住他，衝他搖搖頭。
    “陳叔，對不起，我們先走了，你要是改變主意，可以隨時來找我們。”
    林清音說完拉著周明野離開，剛走兩步，身後就忽然傳來張嬸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