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前的死寂，被一聲驚恐的尖叫打破。
    “寨主！”黑風寨的匪眾們這才反應過來，看著倒地抽搐、修為盡廢的劉悍，頓時魂飛魄散。那陰鷙軍師反應最快，臉色劇變，毫不猶豫地轉身就逃，連句狠話都沒敢留。
    首領被廢，這群烏合之眾瞬間失去了鬥誌，發一聲喊，如同潮水般潰退，連滾帶爬地逃下山去，連劉悍都顧不上抬走。
    青嵐宗弟子們劫後餘生，麵麵相覷，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和茫然。
    “我們……贏了？”
    “是宗主！宗主神威！”
    “宗主竟然隱藏了如此實力！”
    不知是誰先喊了出來，眾人紛紛將敬畏的目光投向場中唯一還站著的築基修士——宗主趙嵩。
    趙嵩自己也懵了。他握著劍，看著腳下氣息奄奄的劉悍，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劍，腦子裏一片空白。剛才發生了什麽？他明明被劉悍逼得隻有招架之功，怎麽突然間……劉悍就倒了？還廢得如此徹底？
    他確實想贏，也暗中準備了一式壓箱底的秘術，可還沒來得及用啊！這感覺，就像他卯足了勁準備打出一拳，結果對手自己突然心肌梗塞倒下了。
    但此刻，所有弟子都看著他，目光灼熱，充滿了崇拜。他若是否認，豈不顯得詭異，更可能動搖人心？趙嵩喉結滾動了一下，將湧到嘴邊的疑問硬生生咽了回去，臉上努力擠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疲憊，緩緩收劍入鞘，沉聲道：“哼，區區黑風寨，也敢犯我青嵐宗山門？今日略施懲戒，廢其修為，以儆效尤！將此人拖下去，關入地牢！”
    “是！宗主神威！”弟子們激動萬分，士氣大振，看向趙嵩的眼神充滿了狂熱。青嵐宗，何時如此揚眉吐氣過！
    王長老和劉長老也圍了上來，臉上又是激動又是慚愧。
    “宗主，您真是……深藏不露啊！”
    “師兄，原來你早已突破，我等真是有眼無珠！”
    趙嵩嘴角微微抽搐，隻能含糊地應著，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到底是誰？哪位高人暗中出手相助？他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全場，最後，落在了蘇清寒……以及她身邊那個緊緊抓著她衣袖、臉色白得嚇人的贅婿墨淵身上。
    蘇清寒？她雖有潛力，但修為隻是築基初期，絕無可能無聲無息廢掉築基中期的劉悍。至於墨淵……趙嵩看到他那一副快要嚇暈過去的模樣，立刻否定了這個荒謬的念頭。看來，宗門內或許真有某位不願露麵的客卿前輩暗中庇護？
    蘇清寒此刻的心緒，遠比趙嵩更加紛亂。
    她沒有被眼前的“勝利”衝昏頭腦。剛才那一刻，她看得分明！劉悍倒下前，她敏銳地察覺到一股極其隱晦、卻淩厲到讓她靈魂都為之戰栗的力量波動，一閃而逝！那絕不是趙嵩能擁有的力量層次！
    而且，那股波動的源頭……似乎就在自己身邊！
    她的目光，死死鎖定了幾乎要躲進她影子裏的墨淵。
    是他嗎？
    可能嗎？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弱書生？
    可如果不是他，那該如何解釋之前一次次“巧合”？撞開毒針，提醒格擋……還有劉悍這莫名其妙的被廢？
    墨淵似乎感受到了她審視的目光，抬起頭，眼圈竟然有些發紅，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哽咽：“夫人……沒事了，太好了……剛才真是嚇死我了……多虧了趙宗主……”他說著，仿佛為了尋求安全感，抓著蘇清寒衣袖的手又緊了緊，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蘇清寒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傳來的、無法作假的輕微顫抖。這副樣子，怎麽看都是一個受驚過度的普通人。
    難道……又是錯覺？是因為自己傷勢未愈，靈覺出了差錯？還是暗中真有另一位高手，連自己都無法察覺？
    “嗯，沒事了。”蘇清寒壓下翻騰的思緒，語氣恢複平靜，輕輕將自己的衣袖從他手中抽了出來。指尖劃過他冰涼的手背時，她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雖然蒼白，卻異常穩定，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虛弱無力。這個發現，讓蘇清寒心中的疑雲更重了一分。
    “墨淵，你先回聽竹小院休息吧，這裏後續的事情，我來處理。”蘇清寒需要空間冷靜思考。
    墨淵如蒙大赦，連忙點頭，聲音虛弱：“好，好的夫人……你……你也小心。”他一步三晃地朝著聽竹小院走去，背影單薄，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需要好好靜養。
    然而，就在轉身背對所有人的瞬間，墨淵臉上那副驚懼無助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漠然。他攤開剛才緊握的左手掌心，那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小片淡藍色的、繡著新月紋樣的絲綢碎片——正是蘇清寒劍穗上被削落的一角。
    方才混戰之中，蘇清寒劍穗被一名匪徒刀鋒掃過，險些斷裂。就在那碎片飄落的瞬間，墨淵幾乎是本能地，借著“踉蹌”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將其撈入了掌心。
    他摩挲著這片柔軟冰涼的絲綢，上麵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清冷氣息。眼底深處，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複雜情緒掠過，隨即被冰冷的理智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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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月劍意……果然精純。”他心中冷笑，“玄陰之體，名不虛傳。倒是省了本尊不少功夫。”
    他將那劍穗碎片緊緊攥住，如同握住了某個關鍵的線索。
    蘇清寒安排弟子清理戰場，自己則走向趙嵩。
    “宗主，此事頗有蹊蹺。劉悍被廢，恐怕並非……”
    趙嵩連忙打斷她，壓低聲音：“蘇長老，此事你知我知即可。無論真相如何，眼下穩定人心，提振士氣最為重要。或許……是我宗某位前輩暗中出手。”
    蘇清寒看著趙嵩閃爍的眼神，明白他也有所懷疑，但選擇了順勢而為。她不再多說，點了點頭：“宗主英明。”
    但她心中的疑團，卻如同雪球般越滾越大。她回到自己的院落，關上門，仔細回想今天的每一個細節。墨淵驚慌的眼神，顫抖的手臂，蒼白的臉色……以及，那偶爾流露出的、與表象截然不同的穩定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難道他……”一個大膽而荒謬的念頭在她心中滋生，“不可能……我親自探查過，他體內毫無靈力……”
    可如果不是他，那暗中之人為何屢次相助？又為何偏偏挑她在場的時候？
    夜色漸深。
    聽竹小院內，墨淵盤膝而坐，掌心那片淡藍色的劍穗碎片懸浮在他麵前，絲絲縷縷精純的玄陰之氣被他緩緩吸入體內，修複著暗傷，效果比之前單純感應她的氣息要顯著得多。
    “倒是意外之喜。”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來，這場戲，要比預想中更有趣了。”
    而主院之內，蘇清寒站在窗前，望著聽竹小院的方向，月光灑在她清冷的臉上，映出一片沉思。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空了一角的劍穗，總覺得似乎丟了點什麽，卻又想不起來。
    “墨淵……”她輕聲念著這個名字，目光銳利如劍，“你究竟，是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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