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青嵐宗山門。
    晨霧尚未散盡，蘇清寒已等候在此。她換了一身尋常的月白裙衫，青絲簡單挽起，未施粉黛，卻依舊難掩那份清冷出塵的氣質，隻是刻意將周身淩厲的氣息收斂，看起來像是個家境尚可的修真世家女子。
    墨淵也準時到來，依舊是一身半舊的青衫，臉色在晨曦中顯得愈發蒼白，腳步虛浮，看到蘇清寒，他加快幾步，卻忍不住輕咳了兩聲，臉上帶著歉意：“勞夫人久等了。”
    “無妨，走吧。”蘇清寒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一瞬，看不出情緒，轉身率先朝山下走去。她步伐看似不快，卻隱含某種韻律，讓隻是“凡人”的墨淵必須略有些吃力才能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行走在山間小路上。蘇清寒神識外放，警惕著周圍任何風吹草動，既防著可能的刺客，也更防著身邊這個深不可測的“道侶”。墨淵則一副專心趕路、無暇他顧的模樣，偶爾停下來喘口氣，用袖子擦拭一下並不存在的汗水。
    清河鎮是距離青嵐宗最近的一個修真者聚集地，雖不大，卻因地處交通要道，頗為繁華。街道兩旁店鋪林立，丹藥坊、法器閣、符籙店應有盡有，街上往來之人也多是身負修為的修士，不過大多在煉氣、築基期徘徊。
    踏入熙攘的街道，人聲鼎沸，各種氣息混雜在一起。蘇清寒明顯感覺到身邊的墨淵似乎更緊張了些，下意識地朝她靠近了一點，目光警惕地掃過周圍身形彪悍、攜帶兵刃的修士，低聲道：“夫人，這裏人雜，我們……我們小心些。”
    這副膽小如鼠的模樣，倒是與他“病弱書生”的人設完美契合。蘇清寒心中冷笑，麵上卻隻是淡淡“嗯”了一聲，道：“先去你要找的藥材鋪。”
    兩人走進一家名為“百草堂”的藥材鋪。店鋪不小，藥香撲鼻，夥計見有客上門，連忙迎上。墨淵上前，溫聲詢問：“請問，貴店可有‘幽曇花’？”
    夥計愣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墨淵，見他氣息微弱，衣著普通，便搖了搖頭：“客官，幽曇花可是稀罕物，性極寒，尋常人用不上，本店沒有。您要不看看別的？”
    墨淵臉上適時地露出失望之色，歎了口氣，看向蘇清寒：“夫人，果然沒有……”
    蘇清寒一直在觀察他，從進店到問詢，表情眼神沒有絲毫破綻。她不動聲色：“既然沒有，那便走吧，去別處看看。”
    離開百草堂，墨淵又依著“記憶”，帶著蘇清寒逛了幾家規模不小的藥鋪，結果自然都是一無所獲。他臉上的失望之色越來越濃，甚至還帶著幾分對自己“病體”的沮喪和焦慮。
    “看來是尋不到了……”墨淵站在街角，陽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竟有種易碎的脆弱感，“或許，是我記錯了，或者那花本就與我無緣罷。讓夫人白跑一趟了。”
    蘇清寒靜靜地看著他表演。若他真是演戲，那這耐心和細致，堪稱可怕。她幾乎要相信，他此行真的隻是為了尋找治病的草藥。
    “既然來了，隨便逛逛吧。”蘇清寒提議道，目光掃向街道另一頭更為熱鬧的區域，那裏似乎有一個小型的自由集市，不少散修在那裏擺攤。
    “好，都聽夫人的。”墨淵順從地點頭。
    兩人融入人流，在集市中緩步而行。蘇清寒看似隨意瀏覽著攤位上各種稀奇古怪的材料、殘破法器，神識卻如同最精細的篩子，過濾著周圍所有的聲音和信息。她希望能找到關於昨夜刺客，或是關於魔尊玄夜動向的蛛絲馬跡。
    而墨淵，則似乎對什麽都有些好奇，但又帶著怯生生的拘謹，隻在蘇清寒駐足時，才小心翼翼地湊近看看，從不主動詢問。然而，在路過一個售賣各種古籍殘卷、身份不明雜物的偏僻攤位時，他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攤位後是個昏昏欲睡的老者，修為隻有煉氣中期。攤位上擺著幾塊黯淡的礦石，幾本封麵模糊的線裝書，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骨頭、碎片。
    墨淵的目光，在其中一塊巴掌大小、通體漆黑、表麵布滿不規則孔洞、毫不起眼的石塊上停留了刹那。那石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就像一塊普通的火山石。
    蘇清寒敏銳地捕捉到了他這瞬間的異常。她不動聲色，也看向那塊石頭，以她的見識，竟也認不出這是何物。
    墨淵卻已移開目光，仿佛隻是隨意一瞥，指著旁邊一個攤位上的糖人，對蘇清寒露出一個有些孩子氣的、帶著希冀的笑容：“夫人，你看那個，做得真精巧。”
    蘇清寒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戳破，配合地看向糖人：“你若喜歡，便買一個。”
    “不，不用了。”墨淵連忙擺手，赧然道，“我……我就是看看。”
    兩人繼續前行。然而，就在他們轉身離開後不久，那個一直昏睡的老者，眼皮微微抬了一下，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目光掃過墨淵的背影，又看了看攤位上那塊黑色石頭，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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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集市轉了一圈，並無其他發現。蘇清寒心中疑慮更甚。墨淵方才對那黑色石頭的關注，絕非無意。那到底是什麽？他們之間的暗中聯絡方式？
    眼看日頭漸高，蘇清寒道：“時辰不早，找個地方歇歇腳，便回去吧。”
    “好。”墨淵自然沒有異議。
    兩人走進一家看起來還算幹淨的茶樓，在二樓臨窗的雅座坐下。點了一壺清茶，幾樣點心。
    茶水上桌，墨淵主動為蘇清寒斟茶，動作優雅，隻是手指依舊有些微的顫抖，仿佛連茶壺都端不穩。茶水注入杯中，清香四溢。
    “夫人，請用茶。”他將茶杯輕輕推到蘇清寒麵前。
    蘇清寒端起茶杯，指尖傳來的溫度讓她心神微動。這茶……水溫恰到好處，沏茶的手法，看似生疏，但一些細微的角度和力度，卻隱隱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韻律感，絕非普通人胡亂衝泡可比。
    她抬眼，看向墨淵。他也正看著她，眼神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仿佛在等待她的評價。
    窗外是人聲鼎沸的集市，窗內是暗流湧動的試探。
    蘇清寒輕輕吹開浮葉，抿了一口茶。茶味清冽，回甘悠長。
    她放下茶杯，目光平靜地看向窗外，仿佛隨意地說道：“這清河鎮，看似平靜，水卻不知有多深。”
    墨淵端著茶杯的手幾不可查地緊了一下，隨即放鬆，溫和應和：“夫人說的是。不過，有夫人在身邊，墨淵便覺得何處都是安寧的。”
    蘇清寒心中冷笑。安寧？隻怕這安寧之下，是即將噴發的火山。
    她越來越確定，這次下山，絕不僅僅是買藥那麽簡單。墨淵的目標，或許就是那塊不起眼的黑色石頭，或者……是這集市中某個尚未露麵的人。
    而她的目標，就是盯緊他，在他與同夥聯絡，或者進行下一步動作時，人贓並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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