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宗議事廳，氣氛比山門禦敵時更加凝重幾分。
    宗主趙嵩端坐主位，眉頭緊鎖。執事堂王長老和另一位劉長老分坐兩側，麵色沉重。下方還站著幾名內門弟子，皆是那日參與抵禦黑風寨之人。蘇清寒與墨淵的到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蘇長老，墨師侄，你們來了。”趙嵩語氣溫和，但眼神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尤其在掃過墨淵時，停留了片刻。昨夜蘇清寒院中的打鬥動靜，以及墨淵“恰好”出現的結果，顯然並未瞞過他。
    “宗主。”蘇清寒微微頷首，與墨淵在下首位置坐下。墨淵依舊是那副低眉順目、略帶拘謹的模樣，坐下後還下意識地往蘇清寒身邊靠了靠，似乎對這種場合感到不適。
    “今日請諸位前來，主要有兩件事。”趙嵩清了清嗓子，沉聲道，“第一，是關於黑風寨劉悍被廢一事的後續處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劉悍修為被廢，黑風寨群龍無首，已成一盤散沙。據探子回報，寨內殘餘匪眾為爭奪寨主之位內訌不休，短期內應無力再犯我青嵐宗。此乃我宗之幸。”
    眾人聞言，臉上都露出喜色，紛紛看向趙嵩，滿是敬佩。
    趙嵩臉上卻並無多少得色，反而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但這第二件事，卻更為棘手。昨夜，有不明身份的刺客潛入宗門，襲擊了蘇長老。”
    廳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蘇清寒身上，充滿了驚疑。王長老更是直接問道：“蘇長老，可知那刺客來曆？是否與黑風寨有關？”
    蘇清寒早已準備好說辭，平靜答道：“那刺客身手不凡，功法詭譎，不似黑風寨路數。至於來曆……蘇某亦不知曉。或許，是蘇某以往遊曆時，不慎結下的仇家。”她將矛頭引向自己，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也能暫時避免將墨淵卷入漩渦中心。
    “竟有此事！”趙嵩麵露怒容，“膽敢夜闖我青嵐宗行刺長老，簡直無法無天！蘇長老放心，宗門定會加強戒備，徹查此事！”
    “多謝宗主。”蘇清寒道謝，目光卻似有若無地瞥向身旁的墨淵。
    墨淵適時地抬起頭，臉上帶著後怕和憤慨，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晰：“宗主，諸位長老，定要抓住那惡徒！昨夜真是凶險萬分，若非……若非我恰好起夜，弄出動靜驚擾了那刺客，夫人她……”他說到這裏，似乎心有餘悸，說不下去了，隻是用擔憂的眼神望著蘇清寒。
    他這番話，巧妙地將自己昨夜“恰到好處”的出現，定性為“起夜弄出動靜”的巧合，既解釋了為何他在場，又將蘇清寒脫險的主要原因歸功於這“巧合”對刺客的“驚擾”。
    果然，趙嵩和王長老等人聞言，看向墨淵的眼神緩和了不少。王長老甚至開口道：“墨師侄雖無修為，但此番誤打誤撞，也算立了一功。看來你與蘇長老，倒是頗有緣分。”
    墨淵連忙擺手，赧然道：“王長老謬讚了，我……我隻是運氣好，當時嚇得腿都軟了……”
    蘇清寒心中冷笑。好一個“誤打誤撞”，好一個“運氣好”。他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還順勢給自己貼上了“福星”的標簽。
    “墨師侄不必過謙。”趙嵩深深看了墨淵一眼，語氣莫測，“運氣，有時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他話中有話，隨即轉移了話題，“當務之急，是加強宗門防衛。王師弟，增派巡邏弟子，尤其在夜間，不得有誤！”
    “是，宗主！”王長老領命。
    議事又進行了一陣，主要是商討如何利用黑風寨潰散的時機，穩固周邊勢力範圍等事宜。墨淵始終安靜地聽著，偶爾在蘇清寒看向他時，回以一個溫順無害的眼神。
    直到議事結束，眾人散去。
    蘇清寒和墨淵並肩走在返回住處的路上。
    “夫人，”墨淵忽然低聲開口，帶著一絲猶豫，“我……我今日感覺氣悶之症似乎又重了些，想起當初在山穀中，曾見過一種名為‘幽曇花’的奇異草藥，或許對我的病症有效。不知……我能否下山一趟，去附近鎮上的集市看看，或許能買到……”
    下山？蘇清寒腳步微頓。在這個節骨眼上，他要下山？是巧合，還是想借機與外界的同夥聯絡？或者，去處理那根從他這裏“取走”的頭發？
    她麵上不動聲色，甚至露出一絲關切：“幽曇花？我倒是聽說過，此花性寒，確實對一些陰損舊傷有奇效。不過此物罕見，集市上未必能有。你身體不適，獨自下山我不放心。不如我陪你同去？”
    她倒要看看，他敢不敢讓她跟著。
    墨淵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感激和不安：“這……怎好勞煩夫人？宗門事務繁忙，而且我隻是一介凡人，腳程慢，會耽擱夫人時間……”
    “無妨。”蘇清寒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你我是道侶，照顧你是應該的。況且，我也想逛逛集市，散散心。”
    四目相對，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電光閃過。
    墨淵看著她清冷而堅定的眼眸，知道她已起疑，這番“陪同”既是監視，也是進一步的試探。他若堅持獨自前往，嫌疑更大。若答應……雖然會多一些麻煩，但或許，也能成為一次機會？
    他臉上綻開一個溫和而略帶羞赧的笑容，順從地點了點頭：“既然夫人不嫌麻煩，那……墨淵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有夫人相伴，是墨淵的福氣。”
    “明日辰時，山門見。”蘇清寒說完，轉身朝著自己院落走去，背影清冷決絕。
    墨淵站在原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化為一片深沉的平靜。他抬手，指尖在袖中輕輕撚動，那裏，一根微不可查的青絲，正安靜地躺著。
    明日集市……霜月劍尊，你想監視我，卻不知，這或許正合我意。有些戲，人越多，才越好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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