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莉回到了自己的庭院，她屏退了所有人，獨自一人坐在庭院中的一張椅子上思考著：“懷特曼主教懷疑有人對老師下手……會是誰？保守派中的哪一位？他們的目的是什麽？僅僅是為了阻止我的主張還是有著更深的圖謀？”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梳理著所有可能的線索，誰能輕易接近教皇而不被懷疑？誰能在醫術上動手腳而不留明顯痕跡？誰的利益與教皇的健康，或者說，與教皇的“不健康”直接相關？
    一個名字逐漸浮現在她的腦海：南丁格爾主教。
    他是整個守護之神神殿中醫術最好的主教，更重要的是他在神殿內部派係鬥爭中一向表現出不偏不倚的中立姿態，與溫和派和保守派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樣一個人，如果他要做手腳確實極難被發現，也最不會引人懷疑。
    “真的是他嗎？那個總是帶著慈祥笑容，對待任何人都耐心十足的南丁格爾主教？”尤莉心中閃過一絲不忍與抗拒，但隨即被更強烈的疑慮壓了下去，“但除了他還有誰能如此了解老師的身體狀況，又能如此不著痕跡地讓病情惡化？”
    在這裏瞎想是不可能得出任何答案的，尤莉思考片刻後還是決定親自去探一探虛實。
    南丁格爾主教的住所位於神殿區一處相對僻靜的角落，毗鄰草藥園，是一棟被常春藤爬滿牆壁的二層小樓。
    尤莉隻身一人來到小樓前，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微表情，然後輕輕敲響了木門。
    門很快被打開，南丁格爾主教那張總是帶著和煦笑容的臉出現在門後。
    他看起來大約四十多歲，頭發有些斑白，梳理得一絲不苟，身上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普通神官袍而非正式的主教禮服。
    “哦？是尤莉聖女？”南丁格爾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隨即側身讓開，“快請進，快請進。聽說您剛剛凱旋歸來，怎麽有空到我這老頭子這裏來了？”
    “南丁格爾伯伯。”尤莉用上了私下的稱呼，顯得親近而自然，她微微蹙眉，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擔憂，“我剛剛回來，聽說了老師病情加重的消息，心裏實在放心不下。
    懷特曼主教那邊事務繁忙，我也不好過多打擾，所以想來您這裏詳細了解一下老師的情況，您是最了解他病情的人。”
    她一邊說著一邊自然地走進了屋內，客廳的布置簡潔而充滿生活氣息，書架占據了整整一麵牆，上麵擺滿了各種厚重的醫學典籍和手稿。
    南丁格爾請尤莉在一張鋪著軟墊的木椅上坐下，自己則坐在對麵。
    他搓了搓手，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但尤莉敏銳地察覺到那笑容似乎比平時僵硬了一絲，眼神也有瞬間的遊移。
    “教皇冕下的情況……確實令人擔憂。”南丁格爾歎了口氣，語氣沉重，“年紀大了，身體機能本就衰退，加上之前積勞成疾，這次病情反複，也是……唉，意料之中，隻是沒想到會這麽突然。”
    “突然？”尤莉捕捉到了這個詞，追問道，“具體是哪裏出現了問題？我離開前，老師雖然虛弱，但精神尚可，怎麽會突然惡化到意識不清的地步？”
    南丁格爾的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椅子的扶手，語速略微加快：“這個……主要是心肺功能的急性衰竭引發了供血不足，進而影響到大腦……你也知道，冕下這個年紀，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
    他的解釋聽起來符合醫學常識，但不知為何總給人一種在背誦標準答案的感覺，尤莉心中的疑竇更深了。
    就在這時，客廳內側的一扇房門被輕輕推開了一條縫隙。
    一個看起來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探出半個腦袋，她穿著一件略顯寬大的亞麻布裙子，小臉異常蒼白，幾乎看不到血色，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卻缺乏這個年紀孩子應有的靈動與光彩，隻是靜靜地看著尤莉這個陌生人。
    看到小女孩出來南丁格爾的臉色微微一變，他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門邊，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和責備：“艾莉絲，不是讓你在房間裏好好休息嗎？怎麽又跑出來了？快回去！”
    那名叫艾莉絲的小女孩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看了南丁格爾一眼，又看了看尤莉，然後順從地縮回頭，關上了房門。
    南丁格爾轉過身，臉上重新堆起笑容，對尤莉解釋道：“讓聖女見笑了，這是我的女兒艾莉絲，她身體不太好，從小就比較怕生，所以很少帶她出去，也沒什麽人知道。”
    尤莉心中猛地一動：“原來這就是艾莉絲，南丁格爾主教的那個據說出生起就重病沒有下過床的女兒？據說她已經8歲了，但是看起來根本不像，果然和當初聽說的一樣，是一種奇怪的病症導致的。”
    她清楚的記得老師曾歎息說這孩子先天生命力匱乏，常年纏綿病榻，連坐起來都困難，幾乎不見外人。
    可眼前這個女孩雖然瘦弱蒼白得令人心疼卻能自己走到門邊，眼神雖然怯懦卻並非一片死寂。
    “原來這就是艾莉絲，”尤莉臉上露出溫和而憐惜的笑容，仿佛隻是隨口一提，“看起來是個很乖巧的孩子。她的氣色……似乎比我聽說的要好一些？看來南丁格爾伯伯的調理很有成效。”
    南丁格爾的眼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借此掩飾瞬間的不自然。
    他放下杯子，語氣帶著一種刻意的輕描淡寫：“哪裏，隻是最近試了一劑新方子，暫時看起來精神稍好一些罷了，她的病根深種，哪有那麽容易……唉。”
    他重重歎了口氣，將話題拉回，“我們還是說教皇冕下的病情吧……”
    又隨意交談了幾句關於教皇病情和日常的閑話後，尤莉便起身告辭，南丁格爾明顯鬆了一口氣，客氣地將她送到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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