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北涼縞素迎雙王,一卷黑榜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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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台下的風,依舊帶著血和焦土的味道。
徐鳳年沒有看腳下那片曾經是太安城的深淵,他隻是低頭,看著昏死在地的陳凡。
這個家夥,就像一塊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他的人生軌跡裏,攪得天翻地覆。
現在,他像條死狗一樣躺在這裏。
渾身是血,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這是最好的機會。
一刀下去,恩怨兩清。
徐鳳年那隻握著刀的手,微微動了一下。
可最終,他隻是鬆開了手,任由那柄陪他走到現在的北涼刀,刀尖“鐺”的一聲,杵在了焦黑的土地上。
殺了他?
沒意義了。
當看到太安城被整個“挖”走,當感覺到整個世界都被一層看不見的“殼”給焊死的時候,徐鳳年就懂了。
他們這些所謂的頂尖高手,所謂的天下氣運所鍾者,從頭到尾,都不過是更高維度存在眼中的一場笑話。
現在笑話結束了。
接下來,是求生。
“把他帶上。”
徐鳳年嘶啞的嗓音響起,對著趕來的北涼親兵下了命令。
“世子?”親兵們全都愣住了,滿臉都是無法理解。
帶上他?
這個差點毀了北涼的罪魁禍首?
徐鳳年沒有解釋,隻是拖著那副蒼老的身軀,轉身,一步一步,走向聯軍大營。
背影蕭索,滿頭白發在風中亂舞。
討逆之戰,就以這樣一種誰也看不懂的方式,草草落幕。
聯軍大營裏,沒有慶功的酒宴,沒有勝利的歡呼。
取而代之的,是壓抑到極點的死寂。
徐鳳年下達了第二道命令。
“全軍,縞素。”
“不為慶功,隻為太安城。”
“為那座城,為城裏被放逐的數十萬生靈,哀悼。”
這道命令,讓所有前來助陣的各路藩王和江湖豪俠,全都懵了。
贏了啊!
離陽沒了!
那個壓在天下人頭頂幾百年的皇朝,連同它的都城,一起從地圖上被抹掉了!
不該是大肆慶祝,瓜分戰果的時候嗎?
哀悼?
給誰哀悼?
給敵人?
沒人敢問,但所有人都從徐鳳年那張蒼老了幾十歲的臉上,讀出了一種讓他們心頭發寒的麻木。
那不是勝利者的姿態。
那是……看清了某種更絕望真相的表情。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回北涼。
清涼山。
病榻之上,燈盡油枯的李義山,聽著傳令兵斷斷續續,帶著驚恐與不解的敘述。
從引動萬民祈願,到神丹破碎,再到太安城被整個吞噬。
整個過程,荒誕離奇,超出了任何兵法謀略的範疇。
聽完之後,這位為北涼謀劃了一輩子的毒士,久久沒有說話。
房間裏,隻有他沉重而艱難的呼吸聲。
許久。
他渾濁的眼睛裏,忽然泛起了一絲清明,一絲如釋重負的解脫。
他笑了。
用盡最後的力氣,說出了一句話。
“人間事……還需人來了。”
天外天的神仙打架,結束了。
不管來的是什麽東西,也不管他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那個懸在頭頂的外部威脅,總算是暫時消失了。
那麽剩下的,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事了。
這就夠了。
這就在他所能理解,所能謀劃的範疇之內了。
他的任務,完成了。
話音落下,李義山一直緊繃著的那口氣,徹底散了。
他緩緩閉上了眼。
溘然長逝。
北涼的“無雙國士”,為這三十萬鐵騎,為這座天下第一的雄關,流盡了最後一滴心血。
……
北涼,舉國同悲。
徐鳳年星夜兼程,返回清涼山。
他沒有穿那身象征著北涼王權的蟒袍,而是換上了一身粗布麻衣。
為自己的老師,披麻戴孝。
他跪在靈堂前,三天三夜,一言不發。
隻是那雙原本銳利無匹的眼眸,在悲傷和疲憊的衝刷下,變得越發深沉,越發冰冷。
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三天後。
聯軍大營,一處被重兵把守的營帳內。
陳凡猛地睜開了眼睛!
劇痛!
撕裂靈魂的劇痛!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硬生生撕開,又被胡亂地縫了回去,每一根神經都在抽搐!
“操……”
他剛想動一下,就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在呻吟。
【警告……警告……】
【宿主靈魂本源透支嚴重……係統核心功能休眠……】
【‘跨界截胡’功能已被永久性鎖定……】
【天命點商城高階物品已全部移除……】
一連串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提示音,在他腦海深處機械地回響。
那是係統陷入休眠前,留下的最後幾條“遺言”。
陳凡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完了。
芭比q了。
他最大的外掛,被“宇宙警察”一刀砍廢了。<權限,都被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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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玩個毛線?
就在這時,營帳的簾子被掀開了。
徐鳳年走了進來。
他依舊穿著那身麻衣,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隻是手裏,提著一個食盒。
他將食盒放在桌上,拿出裏麵的清粥小菜,推到了陳凡麵前。
“醒了?”
他的嗓音,比三天前更加沙啞。
陳凡掙紮著坐起身,靠在床頭,警惕地看著他。
“你想幹什麽?”
“殺了我?”
徐鳳年搖了搖頭,給自己倒了杯水。
“你死了,下一個就是我。”
他平靜地說道。
陳凡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
“你也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變化……”
“末法時代。”徐鳳年吐出四個字,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之重,“靈氣被鎖死了。用一點,少一點。我們,成了籠子裏的蛐蛐。”
陳凡沉默了。
他沒想到,徐鳳年竟然能如此敏銳地察覺到世界根源的變化。
看來,這家夥不僅僅是氣運之子那麽簡單。
“所以,你想合作?”陳凡試探著問。
“不是合作。”徐鳳年看著他,眼神冰冷而坦誠,“是共享情報。我要知道,天上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麽。我要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陳凡看著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裏,帶著幾分解脫,幾分自嘲。
事到如今,再隱瞞也沒有意義了。
他們都在一條即將沉沒的破船上。
於是,他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
從那個自稱α7的“觀察者”,到它其實是個叫“伊卡洛斯”的“基因神庭”逃犯。
從它那瘋狂的“催化實驗”,到引來了更高級文明的“裁決序列”。
再到這個世界被定義為“高危混沌汙染源”,被執行了“絕對物理隔離”。
陳凡說得很詳細。
徐鳳年聽得更認真。
當聽到他們拚死對抗的“神明”,隻是一個違規做實驗的逃犯時,饒是徐鳳年心性再沉穩,嘴角也忍不住抽動了一下。
荒謬。
徹頭徹尾的荒謬。
“也就是說……”徐鳳年消化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我們頭頂,懸著兩把劍。”
“一把,是那個叫伊卡洛斯的逃犯,他隨時可能回來報複,奪走他眼裏的‘實驗品’。”
“另一把,是那個‘裁決序列’,他們對這個‘汙染源’世界,也絕不會有什麽善意。”
陳凡點了點頭。
“沒錯。我們時間不多了。在這個世界的‘遺產’被消耗幹淨之前,在我們被那兩方任何一方找到之前,我們必須想辦法,變得更強。”
“強到……足以自保。”
整個營帳,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兩人都明白,他們麵對的,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死局。
許久之後,徐鳳年忽然從懷中,拿出了一卷用黑色錦緞包裹著的東西,扔到了陳凡的床上。
“這是什麽?”陳凡警惕地問。
“一份名單。”
徐鳳年站起身,走到了營帳門口,背對著他。
“離陽沒了,天下成了一盤散沙。但總有些人,心還不死。”
陳凡打開了那卷錦緞。
裏麵,是一份用上好絲帛寫成的名冊。
上麵用朱砂筆,寫下了一個又一個觸目驚心的名字。
靖安王、趙楷、淮南王……
還有一大串在這次“討逆”之戰中,出工不出力,甚至暗中勾結離陽舊部,妄圖漁翁得利的江湖門派和世家大族的名字。
這是一份,黑榜!
一份足以讓天下再次掀起血雨腥風的死亡名單!
“天下,需要一個聲音。在那些天外天的雜碎再次降臨之前,我們必須先把屋子打掃幹淨。”
徐鳳年轉過頭,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陳凡。
他一字一句,平靜地說道。
“離陽沒了,該輪到我們來清理門戶了。”
“這份‘黑榜’,你我一人一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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