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6年6月15日，上午九點五十八分。
    朱建軍坐在頂級人體工學椅上，麵前並排的三塊曲麵屏閃爍著冷冽的光。高性能主機風扇發出低沉而穩定的嗡鳴，空氣裏彌漫著新電子設備特有的、混合了金屬與塑料的微澀氣息。他指尖冰涼，不是因為空調，而是源於靈魂深處的悸動——十年了，他終於再次觸碰到了這個改變他命運，也最終埋葬了他的世界。
    《天龍八部》網遊，開服倒計時兩分鍾。
    登陸界麵古樸恢弘，背景音樂是悠遠蒼涼的胡琴與戰鼓，刀光劍影掠過水墨山河。朱建軍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精準地劃過八個門派圖標，沒有絲毫猶豫，點中了那個飄逸出塵、手持折扇的身影——逍遙派。創建角色，命名“霸業”。在選擇屬性分支的瞬間，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前世經驗告訴他，遊戲初期“毒”屬性的裝備和技能書，因相對冷門，價格遠低於火係，但中後期某些關鍵副本和團戰boss，擁有高毒抗穿透的逍遙，將是撕開防線的尖刀。
    “門派選擇：逍遙！”他低語，指尖重重敲下確認鍵。
    十點整！
    服務器閘門轟然開啟。三塊屏幕上，遊戲畫麵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湧入。新手村“無量山腳”的地圖在零點幾秒內被密密麻麻、形態各異的玩家角色徹底淹沒。無數頂著“菜鳥xxx”、“求組隊”、“哥哥帶帶我”之類id的新手布衣玩家，像無頭蒼蠅般在巴掌大的安全區裏瘋狂碰撞、推擠，尋找著那幾個頭頂金色感歎號的npc，嘈雜的呼喊和技能釋放的音效在耳機裏炸成一片混亂的噪音。
    “擠死了！讓讓啊！”“誰摸我屁股？！”“任務npc在哪？！哪個是張老頭？！”
    朱建軍眼前的景象截然不同。他的主屏幕視角流暢無比，逍遙“霸業”身著係統贈送的粗布衣，卻行動如風，目標明確。他手指在機械鍵盤上敲擊出一連串密集而精準的指令，角色如同一條滑溜的泥鰍，在人群的縫隙間高速穿梭，直奔村口一個不起眼的采藥老漢。他根本不需要看任務說明，接任務、采集五株“止血草”的動作一氣嗬成。同時，他的第二塊屏幕上，一個加密語音頻道早已開啟，裏麵是數十個低沉、簡潔、毫無廢話的男聲在快速交流，信息如同作戰指令般高效傳遞：
    “一組就位無量洞入口，清小怪，等待目標刷新。”“二組控製‘琅嬛福地’傳送石，閑雜人等驅離。”“三組分散各低級藥材點、礦石點，資源點坐標已共享。”“老板，等級任務鏈第一步完成，經驗已到賬。”一個id為“影刃壹”的隊長在語音裏報告，語氣恭敬而高效。
    “很好，按計劃推進。稀有材料點，尤其是‘毒蟾涎’、‘腐骨草’，不惜代價，第一時間控製。”朱建軍的聲音平靜無波，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第三塊屏幕則是一個複雜的多窗口監控界麵，實時刷新著服務器等級排行榜、區域boss刷新倒計時、以及最重要的——由他龐大資金支撐起來的遊戲內部交易平台流水。此刻，等級排行榜上，“霸業”這個名字如同坐火箭般，以令人絕望的速度向上躥升，開服僅僅十分鍾，已經將第二名甩開了整整兩級！
    他的逍遙宛如一道精準的流光，在混亂的人潮中開辟出一條無形的通道。當別的玩家還在為搶一隻“暴躁的野豬”而大打出手、甚至因網絡延遲卡在原地無法動彈時，“霸業”已經完成了第三個任務鏈，身上代表升級的白光幾乎沒有停歇過。他完全避開了所有需要排隊的“熱門”任務，專挑那些獎勵經驗豐厚但流程複雜、或需要特殊觸發條件的冷門路線。每一步都踩在效率的巔峰。
    十點三十分。
    係統公告的金色大字，第一次在所有人屏幕頂端強勢刷過：【恭喜玩家[霸業]率先達到50級！獲得成就[一馬當先]！】
    無量山腳瞬間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連那些搶怪罵娘的喧鬧都停滯了半秒。無數玩家下意識地抬頭看向等級榜頂端那個孤零零的名字——“霸業 v.50”。50級！開服半小時！這簡直如同天方夜譚！
    “臥槽？！開掛了吧！”“怎麽可能？老子砍蛤蟆才砍到30級！”“霸業？這名字好狂……哪個大佬？”“舉報！必須舉報！g呢？！”
    朱建軍無視了世界頻道瞬間爆炸的質疑和謾罵。他的屏幕一角，一個加密的交易窗口彈出。對麵是一個名為“金幣商人老k”的id，頭像閃爍：“老板，按您要求，第一批散金掃完了，市場價被我們抬高了15。目前平台流通的銅幣，70在我們手裏。您看……”
    “繼續掃。上不封頂。”朱建軍的回複隻有冰冷的五個字。他的手指在另一個專業支付設備上快速操作。銀行app的界麵閃過，大額轉賬確認。幾乎是同時，遊戲內置的郵箱圖標瘋狂閃爍起來，提示音連成一片。他點開，是幾十封來自不同小號、不同金幣商人的郵件，附件欄裏，那代表遊戲最基礎貨幣的“銅幣”圖標堆積如山，數量後麵跟著一長串令人眩暈的零。他麵無表情地選擇全部收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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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點五十分。
    逍遙“霸業”的身影出現在大理城宏偉卻空曠的城門下。他是全服第一個踏足主城的玩家。他直奔功能npc區域，目標明確——倉庫管理員、拍賣行管事、錢莊掌櫃。
    錢莊內堂古色古香，檀香嫋嫋，卻空無一人。朱建軍走到那胖乎乎的npc掌櫃麵前，打開交易界麵。背包欄裏，是海量銅幣自動合並轉化成的銀幣、金幣，最終匯聚成一個恐怖的數字。他毫不猶豫，在“存入金票”的選項上，輸入了一個讓任何遊戲開服初期玩家看到都會心髒驟停的數字——3,000,000兩！金票，是遊戲內大額存儲和交易的硬通貨，1兩金票 = 100兩金幣 = 10,000兩銀幣 = 1,000,000文銅幣。
    就在他指尖敲下確認鍵的瞬間——
    嗡！！！
    一道前所未有的、覆蓋整個遊戲屏幕所有區域的、流淌著赤金色澤的巨型橫幅公告，以君臨天下之姿，在所有在線玩家的視野正中央，轟然炸開！其光芒之耀眼，甚至短暫壓製了遊戲本身的畫麵：
    【全服公告：玩家[霸業]於大理城錢莊存入金票 3,000,000 兩！富甲天下，指日可待！】
    這條赤金色的公告，如同九天驚雷，在所有玩家的屏幕上至少持續了整整十秒！世界頻道像是被投入了一顆核彈。前一秒還在討論“霸業升級快是不是開掛”、“10級該去哪裏刷怪”的無數條信息流，在這一刻被徹底清屏、湮滅！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整個《天龍八部》的世界。無量山搶怪的玩家停下了手中的刀劍；洱海邊看風景的玩家忘記了截圖；正在研究技能說明的玩家張大了嘴巴。所有人在這一刻，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隻剩下屏幕上那條緩緩流淌、散發著無盡財富與壓迫感的赤金公告，在視網膜上灼燒。
    時間仿佛凝固了數秒。
    終於，世界頻道像是壓抑到極點的火山，轟然爆發！信息流以爆炸般的速度瘋狂刷新，瞬間刷屏，快到根本看不清任何一條完整的信息，隻剩下無數驚歎號、問號和代表極度震驚的符號在瘋狂跳動！
    “？？？？？？？？？？？？？？？？？？？？？”“我……我眼花了？幾個零？？？”“三百萬兩金票？？？開服兩小時？？？”“金票是啥？很值錢嗎？萌新瑟瑟發抖…”“值錢？！樓上醒醒！1兩金票=100金幣！300萬金票……我算算……這他媽是3個億金幣啊！！！！”“rb戰士！！！這絕對是神豪！！！”“艸！開服才兩小時！他哪來這麽多錢？！g是他家開的吧？！”“舉報！這都不封？遊戲要完！”“大佬腿上還缺掛件嗎？會嚶嚶嚶的那種！”“霸業……這名字我記住了！真·霸業！”“這遊戲……能氪金？！！”
    最後這條帶著巨大震撼和靈魂拷問的信息，如同點睛之筆，瞬間被無數人複製粘貼，瘋狂刷屏。它道出了此刻所有普通玩家心中那份荒誕、茫然、以及被徹底碾壓的無力感。
    朱建軍平靜地看著世界頻道的瘋狂，如同君王俯瞰喧鬧的集市。他關掉頻道，將那些無意義的噪音隔絕。他點開倉庫管理員的界麵。十個係統初始倉庫格子早已被塞得滿滿當當，閃爍著各種材料特有的微光——成捆成捆的低級藥材“止血草”、“甘草”；堆積如山的初級礦石“鐵礦”、“銅礦”；大量怪物掉落的“破碎的毛皮”、“劣質的獸骨”；甚至還有十幾本在前期算得上小極品、此刻卻被他像垃圾一樣批量買入的“初級毒抗秘籍”……這些都是他龐大的代練團隊和資金，在開服這兩小時內瘋狂掃蕩、壟斷的成果。它們此刻看起來或許廉價，但朱建軍知道，當無數玩家湧入主城，開始學習生活技能、強化裝備、衝擊副本時，這些最基礎的東西，價格將會以令人瞠目的速度飆升。而源頭，已被他扼住。
    “老板，‘無量玉璧’副本入口已完全控製，精英小隊已就緒，隨時可以為您開啟首通。”加密語音裏，“影刃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朱建軍微微頷首，眼中寒光一閃。他切換視角，逍遙“霸業”的身影在空曠奢華的大理城主街道上拉出一道迅疾的影子，目標直指城外那隱藏著開服第一個5人小隊副本“無量玉璧”的隱秘山穀。山穀入口處，早已有數十名裝備精良、等級清一色達到8級以上的玩家肅立，如同一道沉默的鋼鐵人牆，將其他所有試圖靠近的、三五成群的散人玩家無情地隔離開外。那些散人玩家看著山穀中彌漫的氤氳玉光，眼中充滿了渴望，卻又在代練團隊冰冷的目光和明顯高出不止一籌的等級裝備壓迫下，敢怒不敢言。
    “讓開！憑什麽不讓我們進？”“副本是你家開的？講不講道理！”“大佬，組一個唄？我手法賊好！”
    回答他們的，是代練團隊整齊劃一向前踏出一步的動作，以及武器上泛起的寒芒。絕對的等級差和人數優勢，形成了無形的威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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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建軍操控著“霸業”，如同巡視自己領地的君王，在團隊自動分開的通道中，目不斜視地徑直穿過。他沒有理會任何人的目光，直接走向副本門口那塊散發著柔和光芒的傳送玉璧。他身後跟著四個精挑細選、裝備最好的代練——他們將負責清理小怪、處理機製，確保他能以最完美的狀態，拿下最終boss的首殺，獲取那本至關重要的、前期逍遙的核心技能書——《北冥神功》。
    當“霸業”的身影即將沒入玉璧光芒的刹那，他停頓了零點一秒，仿佛在感受這曆史性的一刻。前世，他在這裏掙紮了整整一天才勉強組隊通關。今生，他踏足此地，隻為碾壓。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將觸碰到玉璧的瞬間——
    整個遊戲畫麵猛地一暗！
    一行刺眼的、毫無征兆的係統紅字，粗暴地彈了出來，覆蓋了所有玩家的視野：
    【係統公告：服務器檢測到異常數據波動，為保障所有玩家公平體驗，服務器將進行臨時緊急維護，預計時間30分鍾。請所有玩家在安全區下線，以免造成損失。給您帶來的不便，敬請諒解！】
    朱建軍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山穀入口處，那些被壓製、敢怒不敢言的散人玩家們，在短暫的錯愕之後，猛地爆發出一陣巨大的、混雜著幸災樂禍和解氣的歡呼聲！
    “哈哈哈！維護了！維護了！”“幹得漂亮！讓土豪也吃癟！”“異常數據？說的就是那三百萬金票吧？哈哈，活該！”“爽！看你還怎麽霸場子！”
    加密語音頻道裏，代練隊長“影刃壹”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老板，服務器強製下線了。我們……”
    朱建軍沒有立刻回答。他緩緩收回手，看著屏幕上那行冰冷的維護公告，又掃了一眼世界頻道上那些因維護而暫時得以宣泄的、針對“霸業”和“三百萬金票”的嘲諷與謾罵。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被意外打斷的惱怒，反而慢慢浮現出一絲極其冷酷、洞悉一切的笑意。那笑容裏沒有溫度，隻有掌控全局的漠然。
    “維護？”他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響起，帶著一絲金屬般的回響，像是在陳述一個早已預料的事實，又像是在嘲笑某種不自量力的抵抗。“資本的力量一旦啟動……豈是區區一次維護就能阻擋的？”
    屏幕的光映在他眼中，冰寒刺骨，如同深淵。那三百萬兩金票的赤金公告雖已消失，但無形的風暴，才剛剛開始醞釀。他關掉遊戲界麵，拿起旁邊的手機，屏幕解鎖，上麵顯示著一個標注為“遊戲運營王總監”的聯係人號碼。他的拇指懸在撥號鍵上方，停頓了一秒，然後，毫不猶豫地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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