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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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萬如臉上瞬間煞白,緩不過勁兒,一旁的員外郎夫人用眼梢睨著,嘴角露出輕鬆的、幸災樂禍的笑來。
    這笑可比剛才真心。
    “這是怎麽了?怎麽好好的,把人接回家中,莫不是做了什麽醜事?”員外郎夫人故作驚怪。
    戴萬如笑得勉強:“必是搞錯了,下人們不會傳話。”轉頭對下人罵道,“嚼蛆的奴根子,還不滾下去,把話打探清楚。”
    小廝趕緊應聲去了。
    員外郎夫人看明白了,這謝家女被趕出了陸家,到底是上不得大台盤的東西。
    送走員外郎夫人,戴萬如派人去了陸家,謝珍回到謝家時,人還懵怔著,一張臉白得沒有血色。
    “到底怎麽回事?!”戴萬如喝問道。
    謝珍被這一聲嚇得回過神,伏到座椅上哭了出來。
    “還有臉哭,我問你話,還不快說出來,真若受了欺負,隻管道出,陸家就是再顯赫,也逃不脫一個理字。”
    戴萬如見自家女兒哭得傷心,以為她受了欺負。
    謝珍哭得氣不帶喘,好不容易歇下一會兒,又抽泣起來。
    戴萬如見女兒哭得口不能言,心裏著急,催促道:“快說,到底怎麽回事,再不說,我遣人上陸府問個究竟。”
    說罷,就要吩咐下人,被謝珍一把攔住,哭訴道:“母親,別叫人去。”
    “那你還不快說!”
    謝珍不得已,隻能將莊子上發生的事情說了,話還未說完呢,“啪”的一聲,臉上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刮。
    這一巴掌,比戴纓打得更重。
    謝珍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母親,卻見戴萬如雙目瞪視,咬著牙,一字一字從牙縫往外蹦,每個字被她咬成碎渣。
    “想害死你兄長是不是?!”
    “你不要臉,我還要臉,你父兄還要臉,謝家上上下下還要臉!”
    戴萬如因著出身,在京都就怕被人低看,她自己又是個極要強之人,更多的是想要證明。
    做姑娘時,她曾參加過一場官宴,那一次讓她大受觸動,原來自己高高在上的傲態是被某些人俯瞰的。
    一個輕蔑的眼神看過來,都讓你覺得那是一種賞賜,那一場官宴,沒有所謂的奚落,沒有刻意的排擠,隻有無視。
    然而,正是這種無視,把她十幾年來的驕傲捏變了形。
    她將自己關在屋裏好幾日,終於看清自己要什麽,她要擁有和那些官眷們一樣的眼神。
    輕輕地一瞥,然後不費吹灰之力地將一個人的防線擊破。
    結識謝山是她有意為之,比起戴萬昌的慧眼識珠,她更先認定這人。
    他沒讓她失望,雖然這個過程漫長而熬人。
    然而,和她預想的不一樣,她仍是被輕看的那個,同從前那場官宴不同的是。
    以前她被無視,而今她們倒是願意同她交談,隻是話中滿含譏諷和嘲弄。
    這是唯一的區別。
    她費盡心機走到這些人的麵前,同她們立在一處,得來的卻是輕辱,於是心裏攢下一口氣,這口氣一憋又是好些年。
    終於,她培養出一個優秀的兒子,並同簪纓世家的千金締結姻盟,這麽些年的汲汲營營終於有了回報。
    然而,就在剛才,那員外郎夫人的眼視,眼中帶笑,笑得耐人尋味。
    叫她如何不惱,如何不恨。
    不僅如此,若因女兒的不端之舉,壞了兒子的姻親大事……想到這裏,戴萬如驚得直冒冷汗。
    看著嗚咽的女兒,氣得想狠打一頓,可真讓她下手,又舍不得,畢竟是自己辛苦生下來的。
    這事還不能讓她父兄知曉,她兄長還罷,若叫謝山知道……謝珍隻怕要去半條命。
    戴萬如往左右看了看,這才問了一句:“大姑娘呢?”
    一旁的婆子上前回道:“大姑娘沒回。”
    “沒回?”
    “是,說是府裏的崇哥兒同大姑娘親近,想再留她住些時,讓夫人莫要惦記,大姑娘在陸府一切都好。”
    在謝珍的嗚咽聲中,戴萬如臉上的表情不可謂不精彩,擦了粉脂的腮頰顫著。
    “母親,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告訴了老夫人,女兒這才被驅離陸府,都是戴纓!是她害我!”謝珍哭喊著,沒了半點斯文樣。
    戴萬如看著自家女兒失態的樣子,當下喝了一聲。
    “還不帶她下去!沒有我的同意,不得踏出院門一步。”
    謝珍哪敢說一個不字,連頭都抬不起來,拿巾帕捂臉跑開了。
    在戴萬如看來,謝珍做的事情丟醜,她也氣恨,可若有戴纓從中摻和,那她是不會放過她的。
    於是在心頭又給她狠狠記了一筆。
    夜間,謝山下了值,回到府中,問戴萬如:“我聽人說珍兒回來了?”
    戴萬如替他寬去公服,看似隨意地說道:“是,我叫人接她回的。”
    “怎麽回事?”謝山眉頭一凝。
    戴萬如背過身去拿常衫,嘴裏說著:“還能是什麽,前兩日染了風寒,不見好,總不能讓她帶一身病氣在別人家,先接回來將養一段時日,等好了再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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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山聽說,沒去懷疑。
    陸府。
    這日陽光暄暖,戴纓欲扶老夫人去園子轉轉,丫鬟們打起門簾,剛走下台階,陸婉兒帶著丫鬟走了來,因走得急,嘴裏呼出白霧,行到跟前朝老夫人見了禮。
    然後轉眼看向戴纓,似笑非笑地同戴纓廝見過。
    陸老夫人往陸婉兒麵上看了一眼,開口道:“纓丫頭,你先回。”
    戴纓應聲退下。
    人一走,陸婉兒便迫不及待開口:“祖母,為何讓珍兒回謝家?”
    陸老夫人臉上冷著:“你這孩子,她又不是咱家的人,回謝家再正常不過,謝家夫人想她,總不好叫人家母女長久分別。”
    “為何戴纓仍在咱們府上,算起來她也是謝家人,怎麽隻珍姐兒回了,她不回?”陸婉兒脫口而出。
    “纓丫頭是我留的,我連這點主也做不得?”
    陸老夫人聲音微沉,陸婉兒不敢再問,不過她本也無所謂,隻是覺著要走也該是戴氏女走。
    ……
    城南的綢緞莊已經無須戴纓太費心神,而城東的綢緞莊陳左帶著一夥人正在修整,且有秦三料理。
    “阿左哥,一會兒下了工,咱們再去喝幾杯?”祥子爬在梯架上,手裏拿著木槌敲打著。
    陳左笑了笑:“不了,你嫂子今兒精神好,她要親自下廚燒兩道菜。”
    其他幾人笑出聲:“阿左,等鳶娘身子好了,咱們到你家蹭飯,嚐嚐她的手藝。”
    陳左心情甚好道:“一定,一定。”
    正說著,店裏來了四五名差役,這些人陳左認識,雖著差服,卻是巡事所聘請的白役,通俗講就是“閑雜”。
    秦三見了來人,笑臉相迎:“幾位差爺,可是有什麽事?”
    當頭之人,方正臉,烏紫唇色,腰間挎刀,將秦三睨了一眼,問道:“你是這裏的管事?”
    秦三點頭道:“是,我是這家綢緞鋪的管事,敢問官爺貴姓?”
    這時旁邊一人插話道:“咱們是巡事所的人,這位姓周,你喚周頭兒。”
    這些個遊閑雖比不上正式差吏,卻也自成一派,推得有頭目,周虎因身材高壯,且行事跋扈狠辣,這些人便以他為首。
    “鋪子還未開張,不知幾位大人可是有什麽事?”
    做生意的,不輕易得罪府衙之人,哪怕這些人隻是閑雜,秦三說話仍客客氣氣。
    “要的就是你未開張。”
    周虎說著帶人在店中圍看,行到一處空闊的隔斷處,拿下巴指了指,問道:“這處是做什麽的?”
    秦三答道:“這裏預留出來展布樣,供客人挑選。”
    周虎拿刀柄敲了敲櫃壁:“拆了。”
    “拆了?!”秦三驚問出聲。
    “怎的?我的話不管用?”
    周虎帶著威脅的語調,仿佛隻要秦三道個“不”字,就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秦三自然滿口應下,不過仍是問了一句:“周官爺,這處有何不妥?”
    周虎嗤笑道:“把布樣放在這裏,萬一起了火,此過道豈不危險?”
    秦三沒再說什麽。
    過道雖說不能堆積易燃物,可也有標準,隻要達到一定間距,是允許堆放相應物什的。
    可這標準說得含糊,是多是少,是遠是近,由官府中人說了算。
    正在秦三思忖間,周虎又拿刀柄在另一處“篤,篤”敲了幾下,隨之而來的就兩個字。
    “拆了!”
    秦三再問,無一不是堆放易燃料,不符合規定。
    他們是綢緞莊,綢緞莊裏放的可不就是易燃物什,照這麽個法子查驗,整家店隻怕都得拆。
    秦三當下不作聲,任那些人說什麽便是什麽。
    待周虎一行人離開後,秦三看著被周虎標記過的櫃子,看向陳左。
    “陳兄弟,拆了罷。”
    陳左放下手裏的工具,拍了拍衣衫上的灰,說道:“秦管事,這人叫周虎,有名的混子,理他們作甚,這些人的目的就是要錢。”
    “管事的不必憂心,這是他們慣常使的手段,給些錢就了事了,這種情況咱們見得太多。”祥子踩著長梯,扭頭望向下麵的秦三。
    秦三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於是讓陳左等人不停工,繼續修整,既然能用錢解決,那麽就不是什麽大事,於是也沒往戴纓跟前報知。
    心道,過個三五日周虎等人再次上門,舍些錢財也就是了。
    誰知不到三五日,次日一早,周虎等人再次登門,一進店中,先是看了一眼,喝道:“人呢?!”
    秦三正在後院用早飯,聽到前麵叫喊,帶了兩名夥計走到前堂,見是周虎等人,正要上前,肚子卻被狠踹一腳,整個人仰倒在地。
    “你拿爺的話當屁放呢,叫你拆為何不拆?!”周虎喝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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