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裙帶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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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名店夥計將秦三扶起,看不過眼,爭辯道:“青天白日,你們憑什麽打人?!”
    周虎欺身上前,幾乎與那說話的夥計臉貼著臉,皮笑肉不笑地回頭,對身後幾名差役閑閑道:“兄弟們瞧瞧,咱們不過照章辦事,幾時動過手?分明是他自家腳滑摔,倒賴上了。”
    幾名差役齊聲哄笑,周虎這才轉回頭,陰惻惻地對那夥計道:“再敢多嘴,老子連你一塊兒‘扶’出去,好好教教你什麽叫規矩。”
    “你們……”
    店夥計還欲再說,卻被秦三攔住,走到櫃台後,開了鎖,從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袋子,再走到周虎等人身前,將荷包雙手遞上。
    “周官爺別計較,這些拿去和弟兄們喝茶,日後咱們店還需您多照看。”
    周虎睨向那一包鼓鼓的錢袋,伸手接過,拿在手裏掂了掂,不緊不慢地塞入腰間。
    就在秦三將要鬆口氣時,周虎朝前一揮手,露出一個肆無忌憚的笑,伴著一聲:“砸了!”
    幾名白役三兩步上前,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石錘、鑿刀,對著櫃架、屏風、桌椅等物,劈裏啪啦一通亂砸,木屑橫飛。
    正巧陳左幾人前來上工,見了眼前的情形,跑進店中進行阻攔,一來二去雙方廝打起來。
    秦三見事情鬧大了,趕緊差了一個夥計跑去陸府,給戴纓報信。
    等戴纓趕到綢緞莊時,店裏滿地狼藉,還有癱坐的兩人。
    這兩人一個是秦三,一個是店夥計,兩人看著都不太好,臉上青紫著,衣衫也破了,秦三腳上的鞋還掉了一隻。
    “怎麽回事?!”
    秦三見了戴纓,趕緊從地上爬起,哆嗦著嘴唇,氣得半個字也說不出。
    戴纓讓歸雁將秦三扶坐下。
    “你慢慢說。”
    秦三長籲一口氣,聲音仍是有些不穩,把先前發生的事情艱難地說了。
    “不知是不是那些錢他們看不上?”秦三落後加了一句。
    戴纓沉吟片刻,搖了搖頭:“就算看不上,也不至於打砸動手,一看就不是為著錢來的。”接著又問:“陳左他們呢?”
    “他們同那些人動手,後來衙門來了人,把幾人押走了。”秦三回答道。
    戴纓不敢再耽擱,帶著人去了衙門,門前正好有當值的衙役。
    歸雁上前問詢了一番,回到車裏將情況報於戴纓。
    “說是陳左幾人把差役給傷了,如今關在牢裏,一時半會提不出來,還得提審,看是賠錢還是受刑。”
    戴纓心頭漸沉,傷了差役,此事可大可小,關鍵看上麵怎麽判,無論如何得想辦法將人先撈出來。
    “先拿些錢往牢房打點。”
    歸雁應下。
    車裏,戴纓把秦三的話重新梳理,這些人不是衝錢來的,若不是為了利,那便是結有仇。
    回到店中,叫來秦家兄弟,讓他們打聽周虎這人,此人在市井行事蠻霸,不消半日便打聽到了。
    秦三從外急急走來,將探問到的情況道了出來。
    “小人從街坊口裏探問得知,周虎同瑞錦軒往來甚密。”
    “瑞錦軒?”戴纓喃喃念道,這綢緞鋪在京都有些年頭。
    一旁的秦三聽說後,兀地想起一事。
    “小人聽說,這瑞錦軒的東家同巡事所的一個小主事有些牽扯。”
    他想起來了,曾有一日他同陳左幾人在樓裏吃酒,他們說過,瑞錦軒的東家是那主事的小妾的兄弟。
    戴纓聽後,沉著半晌,不說話。
    如此說來,是瑞錦軒的人想對付她了,且有這樣一層裙帶關係在的話,倒牽扯大了。
    這件事情該如何解決,最快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找陸銘章,她在他麵前提一提,於他而言,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想到這裏,戴纓搖了搖頭,上次惹惱了他,他連先前應下的請求都收了回去。
    哪還有臉再求到他跟前,就算厚著臉求了,他未必會伸手相助,還是不去自討沒趣。
    就在她思忖之際想起還有一件當務之急,轉頭看著秦二。
    “你趕快帶人去一趟陳家,再帶一個丫頭,告訴陳左的娘子,就說這幾日店裏忙,回去不得,讓她莫要擔心,那丫頭就留在陳家,陳左不在,鳶娘需要照看。”
    秦二應下,他曾去過一趟陳家,知道路,正待起身,戴纓又囑咐道:“別幾家也都知會到。”
    “是,東家放心。”秦二應聲去了。
    接著,戴纓又看向秦三:“這幾日牢獄那邊的打點,你顧著些,還沒提審,應該不會用刑,多給些錢都使得,別讓夥計們在裏麵遭罪。”
    秦三應下去了。
    這兩頭安排好,接著要解決根本問題。
    戴纓起身,走到櫃台邊,一隻手肘支起,掌心撐著臉,目光不知放在了何處,空空的,伸出一指,在桌麵無意識地畫圈。
    周虎並非正式役差,是個白役,他奉的是瑞錦軒東家的命,而這瑞錦軒的東家又同那名主事有裙帶關係。
    所以症結就在那名巡事所的主事身上……桌上畫圈的指突然頓住,跟著嘴角露出一抹笑,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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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深秋時節,寒氣重,尤其是晨間。
    一條寬闊的巷子打開一扇門,拿眼丈量周圍灰白的牆體,其內應是一方不大不小的宅子,三進院應是有的。
    這樣的宅子在京都不算顯眼,甚至連富戶都算不上。
    門扇打開後,從裏麵走出兩人,一個年紀稍長,一個年紀小小,觀其裝扮,應是一主一仆,年長的為主子,年輕的是丫頭。
    隻聽那丫頭說道:“夫人,這個天越發冷了,坐轎子罷。”
    年紀稍長的婦人搖了搖頭:“走走,左右也無事,動一動身上還暖和。”
    說話間,口鼻中呼出團團白霧。
    丫鬟點頭,兩人出了巷子口,剛走沒兩步,便聽見巷口幾個婦人嘁嘁喳喳議論。
    “聽說了沒?”其中一人說道。
    另一人問:“聽說了什麽?”
    “城南的華四錦,要關啦。”
    “華四錦?就是最近才興起的那家?”
    “正是那家。”
    一人“哎喲”惋惜道:“我記得中秋那夜,麗春院的蘇小小一舞動京都,當時身上穿的就是華四錦的月光紗。”
    此話一出,其他幾名婦人紛紛說道:“可不是,那紗織當真如煙似霧,跟天仙沒區別,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回見到,當得上‘極品’二字。”
    那人又問:“這家店從此名聲大噪,生意好得一塌糊塗,東西好不說,價格也合理,還有縫人量身製衣,怎麽好端端的,就要閉店?”
    最先開口的那名婦人,將話頭扯回:“這裏麵的事情,誰知道,估計是得罪了什麽人,對了,我才要說正事,你們一打岔倒把話說偏了。”
    “什麽事?”
    “適才不是說華四錦要閉店麽,他家如今正在清存貨,還有不少麵料上乘的夾襖,就是皮毛也是有的,比正價便宜不少哩!”
    “當真?!”
    “怎的這話還興假的,昨兒個就開始了。”最先開口的婦人又道,“你們若是想采買就趁早,再晚些好貨盡被人挑走了,昨兒不知多少人搶呢。”
    另幾位婦人聽說,不再廢話,真就往城南行去。
    “夫人,咱們要不要也去看看,現下天越發冷了,眼看就要過冬,您也購置兩身?”丫鬟試問道。
    適才那些人的話叫婦人聽著很是心動,點了點頭:“去看看罷。”
    兩人走了一陣,還沒到華四錦,就已感到身邊的人流往那邊竄動,不知覺也加快了步子。
    走得近了,就見華四錦店鋪前搭了好大一個棚架,裏裏外外擠滿了人。
    婦人和丫鬟在人牆外幹著急,踮著腳,目光越過前人的肩頭,看那些人挑揀。
    而挑選好衣物的人們,個個搶著把錢付到夥計手裏,再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離開。
    婦人試圖擠進去,最後卻被人踩掉一隻鞋,又是羞又是急。
    “擠什麽,擠什麽,咱們都是排著隊來的,你晚來,還想擠前麵?”前麵一粗壯婦人莽著嗓子吼道。
    丫鬟替自家夫人穿好鞋,扯開嗓子罵回去:“什麽你先來的,屬你擠得最凶。”
    粗壯婦人幹脆一轉身,把丫鬟一推:“哪裏來的奴才,叫你主子出來說話。”
    說罷故意睨了一眼丫鬟旁邊的婦人。
    婦人氣得麵皮漲紅,正要同粗壯婦人對上,一個輕柔的力道將她帶到一邊。
    “別氣,夫人別氣。”
    力道輕柔,聲音更是安撫人心。
    婦人抬眼看去,對麵是個生得白馥馥的年輕女子,一頭鴉鬢高盤,髻間簪著珠翠,一雙眼睛格外的幹淨清亮,正笑吟吟地看著她。
    “你是?”
    “妾身是這家店鋪的管事,姓戴,不知夫人貴姓?”
    婦人怔了怔,回道:“妾身姓楊。”
    戴纓笑道:“可是巧了,夫人同家母同姓,可見是自家人了,既是自家人,夫人不如同我到店裏看看?”
    楊氏見這女東家言笑晏晏,再聽她說這話,明白她的意思,當下跟著走入店中。
    “夫人想買些什麽樣的衣物?”
    “買些過冬禦寒的襖。”楊氏答道。
    戴纓溫聲笑道:“若論禦寒,什麽襖都比不過狐裘鬥篷。”說著執起楊氏的手,“夫人隨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二樓。
    二樓用來招待貴客,陳設與一樓不同,暖香盈屋。
    戴纓招呼了楊氏坐下,將店中上好的狐裘、銀鼠毛、貂皮等鬥篷和披肩一一呈上。
    這些鬥篷鬆軟,厚實,外麵是上等的錦緞,挑絲暗紋,內裏縫著柔軟的皮毛,衣緣鑲一圈更細更軟的茸毛。
    看起來又富貴又保暖。
    楊氏如何不喜歡,卻也知道這樣一件衣物價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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