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五子登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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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繡隻沉默了一瞬,便又綻開一臉笑來。
“哎我怎麽忘了,本來是要還你二兩銀子來著,這都給了小飯勺啦……下回吧,下回你再到漕江來,或是我去京城時,一定連本帶利還給你。”
雲中錦滿懷希冀等了半晌,沒想到蘇繡開口卻是還她銀子的事,不免心中失望。
“沒事,你欠著,我便一直惦記著你。”雲中錦甚是落寞,但還是揚了揚嘴角笑著說道。
“我有銀子自然還你銀子,你可千萬別惦記著對我有恩,讓我以命報恩哪,我統共就一條命。”蘇繡亦是笑著說道,“這條命得為我的家人守著。”
雲中錦卻從笑語中聽出了弦外之音,蘇繡似乎並不喜歡她提起小燈的往事。
心中不禁泛起一陣酸楚,無法想象小燈被盜匪帶走之後都發生了什麽,她究竟受了多少苦難,又怎麽流落到漕江來的?
所幸她遇上了那麽好的一家人,也許比起小燈來,她更願意當蘇繡吧?
顯然,現在還不是相認的時候。
“阿錦,送君千裏,終須……”
蘇繡將馬韁交到雲中錦手中,一句分別的話尚未說完,卻見城中一陣騷亂,人群湧動之中,一隊人馬又喊又叫地往城門而來。
“上差,上差留步。”
卻是張捕頭領著一幹小捕快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後邊還跟著漕幫的君無虞等人。
“上差……可追上您啦。”張捕頭捂著心口,喘氣道,“出、出大事了。”
雲中錦不禁皺了皺眉頭。
“就是怕你們這些人大張旗鼓地來送行,我這才悄悄走的,張捕頭也不用把這當什麽大事。”
“不、不不……真出大事啦,閹……閹了。”
“什麽閹了?豬還是羊?”雲中錦莫名其妙。
“人,人!”
雲中錦撲哧笑出了聲,“開什麽玩笑?”
“不是玩笑。”張捕頭好不容易喘勻了氣說道,“解元、亞元、經魁,一夜之間,全被閹了,五個。”
“五個,一夜之間?”雲中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五個,還都是富人區的公子哥們。”
張捕頭伸出一隻手掌晃了晃,又將五個手指頭一個個輪番往下折起,一臉哭喪相。
“我們漕江一直都平安無事,今年也不知道怎麽了,怪事一樁接一樁,這回出事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有些家人還在京裏當官呢。知州大人說此事關係到科舉,是對朝廷不滿,責令縣太爺速速破案,否則革職查辦。”
“可這關我什麽事?我是刑部差官,又不是禮部差官,科舉與我毫無關係。若是牽涉到科場舞弊,我亦隻能回京代為轉達。”
雲中錦著急回京向尚書大人稟明覆舟案中的不明事項,富家子弟們被閹割這樣的事,她一點也不感興趣,並不想去過問。
“知州大人效仿漕幫給了個頭七時限,縣太爺轉頭也給我一個頭七,否則就拿我問罪,說是他落不著好,我也休想落著好,他讀書幾十載當上個縣官不容易,在他被革職之前,非得拿我的項上人頭不可。”張捕頭沮喪道。
“那你還在這耽擱,不快去破案?”蘇繡笑道,“上差我已經給送到城門了,就不勞捕頭大哥遠送啦。”
“七天破案,我哪有那個本事呀?從哪裏查起都不知道。”
張捕頭都快要哭了,朝著雲中錦不停地作揖。
“我知道上差的本事大,謝草偶那樣的奇案隻用幾天就破得了,這個閹案對上差來說,還不是眨眼的功夫就破得?求上差看在小的這些天跟著您鞍前馬後伺候您的份上,就留下來,千萬幫小的這個忙,小的感激不盡哪。”
“瞧你這人說的,這也不是什麽殺人害命危害朝廷的大案子,你一個縣捕頭,本就是你的職責,強行拉上差替你做事算怎麽一回事?”
蘇繡甚是不滿,拉著雲中錦便走。
張捕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求上差救救小的吧。他們丟了下頭的,小的若是破不了案子,丟的可是上頭。”
一幫小捕快也撲通通跪了一地,“求上差救救我們頭兒吧,他若是丟了腦袋,先得拿我們開刀。”
“這……”雲中錦又好笑又為難,一則這個案子她不感興趣,二則,涉及的是男子私器,她一個女差官該怎麽去查?
蘇繡愈發不滿,罵道:“那些公子哥丟的是小頭而已,又不是上頭,何必如此興師動眾?上差在漕江的差事已經辦完了,刑部令她速速回京複命,你們耽擱了上差的行程,就不怕刑部拿你們問罪?到時候照樣項上人頭不保。”
“七天,七天而已,以上差的能耐,或許還用不上七天,耽擱不了行程的。等破了案,小的們聯名上書為上差請功,再敲鑼打鼓一路護送上差回京,指不定刑部還能給她升遷呢。”
張捕頭信誓旦旦道:“七天期滿,即便沒破案也與上差無關,小的們絕不怨上差,也斷不攔著上差回京。”
此時在一旁觀望的君無虞湊了上來,說道:“哎你這個張捕頭忒難為人家了,上差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子,碰巧破了個謝草偶的案子已屬不易,自是回京去請功要緊,難不成還留在漕江替你們幾個當差的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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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什麽話?”雲中錦本就因覆舟案結得不明不白而鬱結於心,這一聽便更來氣。
將下巴頷一抬,瞥了一眼君無虞道,“這事又怎麽與漕幫有關?難道你們還有一位少幫主也被閹了不成?”
“我們漕幫就一位少幫主,呃,現在一位也沒有啦。”君無虞訕笑著說道,“倒不是與我們漕幫有關,而是與我個人有關。”
“?”所有人包括張捕頭齊刷刷看向君無虞。
“別誤會。”君無虞趕忙擺了擺手。
“五名受害者之中的一位,名喚高八鬥,今年鄉試中了第二十七名文魁。因他與我老娘舅家沾點遠親,昨夜我上門賀喜,與他多喝了幾杯便都醉倒了,卻不想夜半被吵鬧聲鬧醒來,才發覺他被人……哎,他雖已成親,可還沒落下一兒半女呢,這就斷子絕孫了,大不幸啊。”
君無虞與高八鬥喝醉了一個趴著一個躺著,而作案人隻對高八鬥一人下手,也不知是手下留情,還是顧忌他漕幫左護法的身份,想起來都讓他後怕,不禁打了個寒顫。
“總之,這事雖然與漕幫沒有直接的關係,但高八鬥既與我漕幫沾親帶故,從前也與少幫主往來甚密,這就關係到漕幫的麵子了。徜若不速速破案抓住凶手,往後叫那些與漕幫沾親帶故的人做何感想?”
蘇繡冷聲道:“那是你們漕幫的事,我們阿錦與你們不沾親不帶故,破不破案的與她無關。”
再次拽了雲中錦要走。
“嗬嗬嗬……”君無虞冷笑了幾聲。
“我本也不指望上差能破案。你當我不知道,所謂上差,不過是上頭派來走個過場的而已,覆舟案說是她破的,到頭來卻是我們自己漕江的海女殺了謝草偶結案,上差何來什麽實際的功績?心知肚明的見好就收才是正理。您說對吧,上差?”
“你用不著說這些有的沒的來激她,上邊令她速回,哪有抗命之理?怎麽,你還想綁了她為你破案不成?除了她,漕江就沒有能人啦?”
蘇繡瞪著眼叉著腰,一副要與君無虞拚命的架勢,一邊又著急忙慌地拽著雲中錦快走。
而雲中錦卻另有想法,若是能借此機會留下來,或許還能多查到一些關於覆舟案的線索也不一定。
“繡。”她打定了主意,撥開了蘇繡的手,說道,“既然耽誤不了太多時日,那我留下幾天便是。也好教某些人瞧瞧,我不是碰巧破一個案子的無名之輩。”
“多謝上差。”張捕頭等人歡呼雀躍。
蘇繡隻覺得頭“嗡”地炸裂一般,心中暗暗叫苦。
好不容易把雲中錦送出城門,以為蘇家從此天下太平了,卻不想她因為君無虞的幾句冷嘲熱諷就被激起了好勝心,竟然要留下查案,這簡直要她的命。
“阿錦,別中了他的激將法,趕路要緊……”她急道。
“我知道是激將法,也確實是激起了我的好勝心,現在我決定,這個案子我接了,我們不妨一查到底。”
“阿錦……”
蘇繡試圖再勸,但看雲中錦的情形,已是九條牛也拉不走了的,再多說無益,隻得悶悶地閉上嘴,心中盤算著下一步該如何應對。
“沒關係,耽誤不了多久。或許我運氣好,不用七天就能破案呢。”雲中錦寬慰蘇繡道。
“我說你這海女,一再阻擾上差留下破案是何道理?莫非心中有鬼?”
君無虞卻又冷言冷語道。
“我可聽高八鬥說了,昨日他們就在你的蘇家小棧喝酒慶賀,與你家蘇絡還差點打一架,莫非是蘇絡懷恨在心,又嫉妒他們鄉試高中,連夜下手斷人子孫根的?”
“對,對啊。”張捕頭一拍腦袋,“這案子不就破了嗎?”
雲中錦想起,昨晚蘇絡的確是說過劉光耀他們隻能當宦官之類的話,不由地疑心頓起。
蘇繡又驚又氣又不得不裝做滿不在乎的樣子,說道,“昨晚我們一家人都在蘇家小棧給上差餞行呢。上差來之前,我阿弟因為差點與客人打架,被我姐鎖在柴房裏了,上差來之後才開的門,後來我阿弟喝醉了,連路都走不動。這些無須我多說,上差都看在眼裏,心裏明白。”
轉而對雲中錦說道,“阿錦,你願意留就留吧,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了,免得遭人懷疑我心中有鬼。反正我已送君送到城門口,該有的情分已經盡到了。”
將韁繩塞在雲中錦手裏,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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