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域的光，溫柔地流淌在相擁的兩人周身，空氣中彌漫著靈草與古木的清香，遠處傳來淩玥和林清瑤她們隱約的嬉鬧聲，一切都顯得寧靜而美好。淩諭的手仍與妍小妤十指相扣，萬道本源之力如涓涓暖流，無聲地滋養著她剛剛修複的冰極本源，也溫暖著彼此緊貼的掌心。
    就在這片溫馨靜謐之中，淩諭卻忽然開口，聲音很輕，仿佛怕驚擾了什麽，混沌色的眼眸低垂，專注地看著懷中人近在咫尺的容顏，問出了一個盤桓在他心底深處、或許連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識到的問題：
    “小妤，” 他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手背，“那時候……在殿上，你說恨我……有沒有那麽一瞬間……是真的恨我？”
    他的聲音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但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卻藏著一抹極淡的、連他自己或許都未曾察覺的……小心翼翼與探尋。那個“恨”字，如同一根細微的刺，在他心獄壁壘消散後，依舊殘留著一點難以忽視的痕跡。他需要確認，需要從那場他自以為“最優解”卻傷她至深的抉擇中，找到最終的答案。
    妍小妤依偎在他懷裏的身子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抬起頭，冰藍色的眼眸對上了他帶著探詢的目光。時光仿佛瞬間倒流，回到了那個讓她痛徹心扉、口不擇言的大殿。憤怒、委屈、恐懼、以及眼睜睜看著他可能赴死卻無力阻止的巨大恐慌……種種情緒再次湧上心頭，讓她呼吸微微一窒。
    她沒有立刻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冰藍色的眼眸中光影流轉，仿佛在回溯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良久，她才輕輕吸了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種經曆過極致痛苦後的平靜與坦誠：
    “有。”
    一個字，清晰而肯定，沒有任何猶豫或粉飾。
    淩諭混沌色的眼眸微微一動，握著她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一分。
    妍小妤感受到了他細微的變化，卻繼續說了下去，聲音輕柔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那一刻，看著你明明身受重傷，卻還要把我們推開，獨自去麵對那麽多敵人……看著你渾身是血，可能……可能再也回不來的樣子……我氣瘋了，也怕瘋了。”
    她的目光微微垂下，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仿佛又看到了當時那令人絕望的畫麵：“我氣你總是自作主張，氣你永遠把責任和擔當放在第一位，甚至……放在我和玥兒前麵。我氣你為什麽不帶著我們一起走，或者為什麽不跟我們一起留下？我氣你……好像從來都不明白，我和玥兒最怕的不是危險，而是失去你。”
    她抬起眼，冰藍色的眼眸中氤氳著一層薄薄的水汽，卻倔強地沒有讓淚水落下：“所以，在那個瞬間，當你又一次選擇‘推開’我們的時候，那種鋪天蓋地的憤怒和絕望淹沒了我……我是真的恨你。恨你的‘最優解’，恨你的‘為你好’，恨你讓我覺得自己像個隻能被保護、卻永遠無法與你並肩承擔一切的累贅。”
    她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小錘，輕輕敲打在淩諭的心上，讓他清晰地感受到她當時那份被逼到絕境的痛苦與無助。
    然而，就在淩諭眼底那抹小心翼翼逐漸沉澱，即將化為更深的歉疚時，妍小妤卻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急切而堅定，她反手緊緊握住他的大手，冰藍色的眼眸灼灼地凝視著他：
    “但是淩諭！那種‘恨’……就像清晨的露水，太陽一出來，就散了！” 她用力搖頭，仿佛要甩掉那個可怕的詞，“它隻存在了那麽一刹那！在我看到你被那些攻擊淹沒……在我以為永遠失去你的那一刻……它就瞬間被更大的恐懼、後悔和……和鋪天蓋地的愛碾碎了！”
    她的聲音帶上了哽咽，淚水終於控製不住地滑落，但她的目光卻無比清亮、無比真摯：“我恨的不是你這個人！我恨的是那種即將失去你的感覺！我恨的是你可能會離開我的那種可能性！那種‘恨’，是因為……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愛到無法承受哪怕一絲一毫失去你的風險！”
    “所以，” 她抬起淚眼，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說，“如果‘恨’你，意味著你可能會消失，那我寧願永遠都不要那種東西！我隻要你平安！隻要你活著！隻要你能像現在這樣，在我身邊！”
    看著她淚流滿麵卻無比堅定的模樣，聽著她這番幾乎是呐喊出來的心聲，淩諭心中最後那一絲不確定的陰霾，瞬間被一股更加洶湧、更加滾燙的熱流衝散得無影無蹤！
    他混沌色的眼眸中，如同有星辰驟然亮起，璀璨得驚人！他猛地收攏手臂，將哭得顫抖的她更深地嵌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低沉沙啞，卻充滿了失而複得的巨大喜悅與撼動：
    “我明白了……小妤，我明白了……” 他一遍遍地重複著，仿佛要將這幾個字刻入靈魂深處，“是我不對……是我太自以為是……是我忘了，對你和玥兒而言，最好的‘解’，從來就不是分開……”
    他低下頭，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痕，動作珍重而溫柔：“以後……再也不會了。無論刀山火海，我們都一起。”
    妍小妤在他懷裏用力點頭，冰藍色的眼眸中淚光閃爍，卻綻放出比仙域霞光更加明媚動人的笑容。那短暫的、因極致恐懼而生的“恨意”，在此刻徹底消融，化為了更深刻的理解與羈絆。
    愛之深，故懼之切。懼之切，故怨之瞬。而怨之瞬，終不敵愛之潮，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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