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長老敗亡的那夜過去三日，荒古禁區的月光再不如從前清亮。
    秦悟源盤坐在神殿前的青石階上，《萬法歸真經》的法訣在經脈裏流轉，卻總被斷斷續續的獸吼打斷。
    那些吼聲時遠時近，像無數根細針往耳中鑽——第一天是三兩聲，第二天是十數聲，到了第三夜子時，竟連成了一片，震得神殿簷角的銅鈴嗡嗡作響。
    “叮——”
    頸間太初石突然發燙，秦悟源指尖剛觸到那半塊青銅殘碑，冰涼的係統提示便在識海炸開：“檢測到大規模獸潮能量波動，來源：禁區核心層；預計抵達外圍時間：七日內。”
    他渾身一震，運轉中的功法險些走岔，額頭瞬間沁出冷汗。
    七日前與青嵐宗的大戰剛結束，神殿防禦陣紋還未完全修複，此時獸潮來襲...
    “嗷嗚——”
    一聲低沉的狼嚎從左側密林中傳來，雷電狼王踏著滿地碎葉奔來，狼爪在青石板上叩出急促的響。
    這頭曾被他馴化為契約獸的三階荒獸此刻耳尖微垂，狼瞳裏泛著少見的焦躁：“族群裏的小家夥們都不安分，低階的鐵背熊、火鱗豹全往核心區跑，像是被什麽東西趕著。”
    “地脈也不對勁。”
    玄罡龐大的蛇軀從神殿後繞出來，蛇信子吞吐間帶起腥風，蛇鱗上還沾著濕泥，“我剛沿著地脈走了十裏，岩層裏有股暗力在推，像有人拿根繩子牽著獸群的腳。”
    秦悟源站起身，月光照在他繃緊的下頜線上。
    太初石的金紋在他頸間明滅，映得眼底也有金光流轉。
    他摸了摸蹲在肩頭的小灰，靈狐的絨毛本該軟得像雲，此刻卻有些炸毛，顯然也察覺到了異常。
    “去獸群必經的溪流邊。”
    他屈指彈了彈太初石，金紋驟然亮起一道光，“小灰用幻形術隱住氣息，狼王在前探路，玄罡跟在地底。”
    四人獸）剛潛入深林，便聞見了濃重的血腥氣。
    那是片被獸群踏平的灌木叢，斷枝上還掛著半片帶血的獸皮，看紋路像是二階的岩角鹿。
    秦悟源蹲下摸了摸地麵，泥土裏混著細碎的冰晶——不是自然凝結的，倒像是被某種寒屬性功法碾碎的。
    “噓。”
    小灰突然用尾巴勾住他的手腕，狐耳微動。
    前方三十步外的枯樹後，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響。
    秦悟源眼神一凜，反手將小灰塞進懷裏，示意狼王和玄罡隱入陰影。
    他放輕腳步繞過去，便見一個蓬頭垢麵的男人正蹲在地上畫陣——那人後背有道從左肩到右腰的猙獰傷疤，正是曾在禁區邊緣見過幾次的流亡修士黑疤老六。
    “不能醒...不能醒...”
    黑疤老六的手指在泥地裏摳出深溝，指甲縫裏全是血，“當年那東西被封印時，我們十二人用命換...現在獸潮衝了封印陣眼，它要是出來...”
    他突然抬頭，渾濁的眼睛正好撞進秦悟源的視線。
    “你...你怎麽找到我的？”
    黑疤老六踉蹌著後退，撞翻了腳邊的青銅燈盞，燈油潑在剛畫了一半的陣紋上，騰起陣陣青煙，“別過來！ 那東西連通玄境大能都能吞，你才凝元境，死了都不夠塞牙縫——“
    “轟！”
    一道黑影如隕石般砸在兩人中間，震得地麵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秦悟源本能地將小灰護在身後，抬眼便見玄冥獸立在碎岩上，冰藍色的獸瞳裏沒有半分溫度。
    這頭曾與他簽訂共生契約的守護獸此刻渾身散發著冷意，連周圍十丈的草木都結了霜。
    “想看獸潮的根源？”
    玄冥獸的聲音像冰錐刮過青銅，“太初神池遺址，今夜子時。”
    它說完便要走，卻被秦悟源攔住：“你早知道會有獸潮？”
    玄冥獸腳步微頓，側頭時，耳尖的冰晶簌簌墜落：“當年封印它的，不止是你們人類的破陣。”
    它看了眼癱坐在地的黑疤老六，“現在陣眼鬆動，獸潮是它在找食物——或者說，找祭品。”
    話音未落，它已化作一道藍光沒入密林，隻留滿地碎冰折射著月光。
    秦悟源望著它消失的方向，喉結動了動——自他進禁區以來，玄冥獸從未主動透露過這麽多信息，這說明事情遠比係統提示的更棘手。
    “小...小哥...”
    黑疤老六突然抓住他的褲腳，指甲幾乎要摳進布紋裏，“那東西叫...叫...”
    “噓。”
    秦悟源按住他的手腕，指腹傳來滾燙的溫度——這人在發燒，燒得說胡話，“先跟我回神殿，你需要藥。”
    黑疤老六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甩開他的手：“不去！ 神殿裏有太初石，那東西更饞這個！“
    他連滾帶爬往後退，撞進身後的荊棘叢裏也不覺得疼，”你要是信我，現在就帶著你的獸離開禁區，走得越遠越好——“
    “砰！”
    一聲悶響打斷了他的喊叫。
    玄罡的蛇尾從地底竄出，精準纏住黑疤老六的腰，將他提溜到秦悟源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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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鱗擦過他的臉，帶起一道血痕：“人類太吵。”
    “帶他回去。”
    秦悟源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太初石在頸間突然變得滾燙，係統提示音再次響起：“簽到地點已鎖定：太初神池遺址。 當前時間：子時三刻。 是否立即前往？“
    他低頭看向懷中的小灰，靈狐正用濕潤的鼻尖蹭他的掌心——這是在說“我跟你去”。
    雷電狼王湊過來用腦袋頂他的手背，玄罡的蛇信子掃過他的腳踝，都是無聲的支持。
    “簽。”
    當秦悟源踏入太初神池遺址時，月光正好漫過斷壁殘垣。
    這裏曾是禁區最核心的神殿，如今隻剩半座石拱橋架在幹涸的池床上，橋欄上的神獸浮雕都被啃去了腦袋，露出白森森的石骨。
    “叮——簽到成功。”
    係統提示音剛落，海量信息便湧入識海：《禦獸真解》完整版，從溝通獸類的秘語到契約共鳴的奧義，最後一頁閃著金光的口訣讓他瞳孔驟縮：“以血為引，以魂為媒，三寵同契者，可融萬獸之力為一體。”
    他指尖微顫，突然想起玄冥獸說的“祭品”——如果獸潮是為了喂養某個存在，那他的三寵，他的神殿，甚至他自己，都可能是對方的目標。
    但此刻，《禦獸真解》裏的“契約共鳴”像把鑰匙，在他眼前打開了新的可能。 “秦悟源。”
    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轉身，便見玄冥獸立在斷橋另一端，月光將它的影子拉得很長，“明日天亮前，去神池中心取塊玄冰。”
    它頓了頓，“那東西怕極寒。”
    秦悟源望著它冰藍色的眼睛，突然笑了：“你在幫我。” “我在幫自己。”
    玄冥獸轉身躍入池中，濺起的卻不是水花，而是漫天冰晶，“畢竟...我也不想被當祭品。”
    深夜的風卷著獸吼聲掠過斷橋，秦悟源摸了摸頸間的太初石，金紋正隨著他的心跳規律起伏。
    懷裏的小灰打了個哈欠，蜷成毛球；雷電狼王趴在他腳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掃著青石板；玄罡的蛇頭擱在他膝頭，蛇瞳裏映著他發亮的眼睛。
    七日後的獸潮，他突然不那麽怕了。
    畢竟—— 他有太初石，有三寵，還有剛學會的“契約共鳴”。
    更重要的是，他終於知道了敵人是誰。
    當第一縷晨光漫過神殿金紋時，秦悟源攤開從係統空間取出的獸皮地圖，用炭筆在“太初神池遺址”旁畫了個圈。
    圈外，他重重寫下“防線”二字。
    窗外，雷電狼王正帶著一群低階荒獸在清理斷木，玄罡在地下翻土加固地基，小灰叼著他的衣角往藥園跑——那裏新種的冰魄草，該收了。
    而黑疤老六縮在神殿偏殿的草席上，嘴裏還在嘟囔著“封印”“太初”，但秦悟源知道，等他醒了，會說出更多秘密。
    他低頭看向《禦獸真解》的最後一頁，手指劃過“契約共鳴”的口訣，嘴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
    獸潮？
    那就來看看，是你的獸群更猛，還是我的三寵...
    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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