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過石屋的茅草頂，篝火的餘燼在秦悟源掌心跳躍。
    老龜靈的話像一根細針，輕輕挑開了他心底關於禦獸的迷霧。
    “喚靈印？”秦悟源指尖摩挲著馴獸鈴殘片上那道半蜷的獸爪印記，殘片在他掌心發燙，像揣了塊活的煤。
    他能感覺到印記裏流轉著某種古老的韻律，和頸間太初石的震顫頻率隱隱相合。
    老龜靈的龜甲在陰影裏泛著幽光，每道裂痕都像被月光洗過：“太初族禦獸，從不是靠血脈壓製或鎖鏈困魂。 這印記能喚醒荒獸沉睡的靈識——就像敲開一扇門，門後是它們自己的心意。“
    他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來，”離這三十裏有處寒霜穀，是太初族當年囚禁上古荒獸的冰牢。 你若想試這印，那裏最合適。“
    秦悟源抬頭望向禁區深處。
    夜風卷著雪粒子打在臉上，他聞到了熟悉的腥甜——那是高階荒獸領地特有的氣息。
    雷電狼王不知何時湊到他腳邊，狼尾輕掃他的褲管；玄罡盤在石屋梁上，龍鱗折射著火光，發出細碎的響；小紅尾趴在小灰背上，兩隻狐狸的尾巴交纏成暖融融的毛團，卻都支棱著耳朵，顯然聽見了老龜靈的話。
    “現在去？”秦悟源摸著下巴。
    他能感覺到體內凝元境初期的氣海在翻湧，這是興奮的征兆。
    自三天前突破鍛體九境，他總覺得有團火在丹田燒著，此刻被老龜靈的話一激，燒得更旺了。
    老龜靈點頭：“子時三刻，月至中天。 那時候寒霜穀的冰層最薄，封印最鬆。“
    他龜足在青石板上敲出三聲，”帶上你的小獸們。 有些道理，要它們看著，比你講十遍都明白。“
    出發時，石屋的破窗裏漏出最後一點火光。
    秦悟源背著馴獸鈴，懷裏揣著太初石，感覺背後有四道溫熱的影子——雷電狼王在前領路，玄罡盤在他肩頭，小灰和小紅尾擠在他腰間的獸袋裏，偶爾探出毛茸茸的腦袋，鼻尖沾著他衣料的棉絮。
    寒霜穀比秦悟源想象中更冷。
    月光鋪在穀口的冰棱上，像撒了把碎銀。
    他呼出的白氣剛飄起半尺，就結成細小的冰晶，叮叮當當落進雪堆裏。
    “就是這裏。”老龜靈的聲音突然響起，驚得玄罡龍尾一擺。
    秦悟源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老龜靈已經趴在他肩頭，龜甲上的裂痕正對著穀底。
    順著龜甲方向望去，他看見穀底有座冰雕的石台，台心刻著繁複的咒文，咒文中央嵌著塊墨玉——和他頸間的太初石，竟是同一種材質。
    “喚靈印，啟。”秦悟源深吸一口氣，將馴獸鈴按在胸口。
    殘片貼著他的心跳震動，他能清晰聽見自己的脈搏聲，一下，兩下，和鈴片裏的韻律重合。
    幽藍光芒從鈴片裏湧出來，像活的水，順著他的手臂爬向空中，最終“叮”地一聲，釘在那座冰台中央。
    冰層開始轟鳴。
    秦悟源後退半步，玄罡的龍爪立刻扣住他的手腕；雷電狼王壓低身子，喉嚨裏滾著悶雷；小灰和小紅尾從獸袋裏竄出來，一個叼住他的褲腳，一個蹲在他肩頭，火狐尾巴豎得筆直。
    “哢嚓——”
    冰台裂開第一道縫時，穀底的溫度驟降。
    秦悟源覺得睫毛上結了冰，連呼吸都變得刺痛。
    第二道縫裂開時，他聽見了鳳鳴——不是尖銳的清鳴，是沉在冰層裏千年的嗚咽，像古琴斷了弦。
    第三道縫裂開時，冰鳳升起來了。
    它的羽翼展開足有十丈，每一片羽毛都像淬了星芒的冰棱，尾羽掃過的地方，積雪瞬間凝成冰晶。
    最讓秦悟源震撼的是它的眼睛——那是兩團凍住的火焰，明明是冰屬性的荒獸，眼底卻燒著不滅的光。
    冰鳳的目光掃過眾人。
    雷電狼王的狼毛炸成刺，玄罡的龍鱗泛起青黑；小灰縮成毛球，小紅尾的火狐尾巴卻突然燒得更旺，火光照亮了冰鳳眼尾的金斑。
    然後，冰鳳的目光落在秦悟源臉上。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炸開。
    有那麽一瞬，他以為冰鳳會振翅掀起暴風雪——畢竟這是頭被封印千年的上古荒獸，就算現在蘇醒，本能也該是攻擊入侵者。
    可它隻是歪了歪頭，喉間發出一聲低鳴，尾羽上的冰棱簌簌落在他腳邊。
    “它......在聞我？”秦悟源下意識伸手。
    玄罡的龍爪扣得更緊，小紅尾的火舌舔了舔他的手背，像是在說“小心”，但他能感覺到，那股從冰鳳身上傳來的氣息裏沒有惡意，隻有好奇，像小灰第一次見靈乳時的眼神。
    他想起白天鐵背熊臨終前的釋然，想起小紅尾說“禦獸和哄小狐狸沒什麽不同”。
    於是他放下馴獸鈴，解開腰間的獸袋，把小灰和小紅尾輕輕放在雪地上：“你們過來。”
    兩隻狐狸歪著腦袋看他，又看冰鳳。
    小灰試探著往前挪了兩步，冰鳳的尾羽便垂下來，在它麵前掃出個雪窩；小紅尾蹦到雪窩裏，火狐尾巴一卷，竟在冰棱上烤出了水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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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鳳的眼睛彎了彎——雖然荒獸沒有人類的表情，但秦悟源確信，它在笑。
    “哥哥！”小灰突然撲進他懷裏，“它、它讓我摸它的爪子！”
    秦悟源低頭，正看見冰鳳的左爪輕輕搭在雪地上，爪尖的冰棱已經收進肉墊裏，露出粉粉的軟肉。
    他蹲下身，指尖剛碰到那片軟肉，就聽見識海裏響起清越的鳳鳴——不是聲音，是某種意念，像春風吹過凍土：“你身上有...太初的味道。”
    “我是秦悟源。”他輕聲說，“來自太初禁區邊緣的孤兒。”
    冰鳳的羽翼輕顫，帶起一陣細碎的冰晶雨。
    它的意念再次傳來：“太初族的禦獸者...我等了三千年。”
    “成功了？”小紅尾跳到冰鳳的爪背上，火狐耳朵抖得像團火苗，“哥哥都沒動鈴片！”
    “馴獸不是馴力。”秦悟源站起身，掌心的馴獸鈴還在發燙，“是馴心。”
    可就在這時，冰鳳突然發出一聲哀鳴。
    它的羽翼劇烈震顫，冰晶雨裏浮起一團黑影——那是團裹著黑霧的鎖鏈，正從它的後頸鑽出，像活的蛇，嘶嘶吐著信子。
    老龜靈的龜甲“哢”地裂開一道新痕。
    他原本佝僂的背突然挺得筆直，聲音裏帶著從未有過的嚴肅：“影主的魂鎖！ 當年太初族覆滅，影主一脈潛入禁區，給所有被囚禁的荒獸下了魂鎖。 平時蟄伏，一旦荒獸產生自主意識......“
    冰鳳的眼睛裏重新泛起冰碴。
    它仰天長鳴，尾羽上的冰棱重新變得鋒利，剛才的溫和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瘋狂的殺意。
    秦悟源握緊馴獸鈴。
    鈴片上的喚靈印正在褪色，可他能感覺到，另一種更沉的力量從太初石裏湧出來，順著血脈爬上指尖。
    他望著冰鳳眼底那團被黑霧籠罩的火焰，突然明白老龜靈說的“禦獸之道遠比想象中複雜”是什麽意思——喚醒靈識隻是開始，如何守護這團火，才是真正的挑戰。
    “別怕。”他對著冰鳳走去，腳步比剛才更穩，“我幫你。”
    黑霧裏的鎖鏈突然收緊。
    冰鳳的哀鳴刺破夜空，震得穀口的冰棱簌簌墜落。
    秦悟源的掌心滲出血，太初石的震顫幾乎要穿透他的骨骼。
    他能看見，在黑霧深處，有雙猩紅的眼睛正盯著他——那是影主的殘念，藏在魂鎖裏的毒。
    老龜靈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某種古老的韻律：“禦獸者，終將成為馭心者......”
    秦悟源低頭，看見馴獸鈴殘片上，不知何時又浮現出一道新的印記——那是把鎖，鎖孔形狀和冰鳳後頸的傷痕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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