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處是座廢棄的石屋，牆角還堆著半袋發黴的粟米。
    秦悟源將柳清瑤輕輕放在草墊上時，她指尖突然攥住他的衣袖，力道雖弱卻滾燙：“我沒事，先看玉簡。”
    他喉結動了動，從懷中摸出那枚暗黃玉簡。
    這東西是地牢老囚用最後一絲殘魂逼出來的，當時老囚枯槁的手掐住他手腕，指甲幾乎刺進骨頭：“太初血脈的命門...在碑淵最深處的血刻裏。”
    此刻玉簡貼著掌心，竟比他的體溫還涼，像塊浸過冰水的玉。
    雷狼蹲在門口，尾巴掃過滿地碎石；小紅尾則跳上石桌，火瞳盯著玉簡，耳尖微微顫動——這是它感知到能量波動的征兆。
    秦悟源深吸一口氣，將太初石按在玉簡上。
    頸間青銅殘碑剛觸到玉麵，便騰起淡金色光霧，石麵紋路如活過來般遊走，在兩者間織出一道細弱的光橋。
    “哢”的輕響。
    石桌上空浮起幽藍光幕，影像如破鏡重圓般拚接——
    九座懸浮巨城籠罩著金霞，城牆上刻滿太初古族的紋章，每座城下都跪著成排修士，頭頂金冠的太初聖子踏雲而行，手中青銅長戟挑起的不是殺意，而是萬道本源凝成的光雨，落進跪者眉心。
    “九界共尊太初，非因武力，乃因我們掌萬道本源。”聖子的聲音穿透光幕，震得秦悟源耳鼓發疼。
    畫麵急轉。
    血色雷雲壓碎巨城，域外修士的黑甲如潮水漫過城牆，他們手中的兵器不是金屬，而是凝固的惡意，每刺中一人，便有一縷淡金色的光從死者眉心被抽離，匯入天際那道黑洞。
    “天罰？”柳清瑤不知何時坐直身子，指尖抵住唇，“這根本是...是在抽取太初古族的本源之力！”
    秦悟源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看見自己頸間的太初石在發光，與光幕中聖子頸間的完整青銅碑產生共鳴，那共鳴不是溫暖，是灼痛，像有把刀在刮他的骨頭。
    “轟——”
    石屋木門轟然炸裂！
    碎石飛濺的瞬間，雷狼已撲到秦悟源身前，喉嚨裏滾出震耳欲聾的雷吼；小紅尾火瞳驟亮，兩團幽火在眼中炸開，將衝進屋子的五道黑影扭曲成重疊的虛影。
    “奉域外聖使令，取太初餘孽首級！”
    為首者的聲音像生鏽的刀刮過石板，他手中血色令牌滲出黑霧，竟將小紅尾的幻術撕開條裂縫。
    秦悟源抱著柳清瑤就地翻滾，太初槍在掌心凝聚成型。
    他瞥見那令牌上的紋路——和地牢老囚說的“域外血契”一模一樣。
    “萬象歸一！”
    槍尖點出的刹那，他想起在“槍林澗”簽到時，那道指引他的殘魂說過的話：“太初槍法，不是殺人，是定局。”
    此刻槍尖凝聚的不隻是真元，還有他這十年在禁區裏被凶獸追著跑時，每夜盯著太初石發誓要變強的狠勁。
    兩名黑袍修士的胸口同時出現碗口大的血洞，他們甚至沒來得及慘叫，便被雷狼的雷光劈成焦炭。
    剩下三人見勢不妙就要退，小紅尾的尾巴突然掃過地麵，三簇淨火從他們腳邊竄起，燒得他們跌跌撞撞撞向石牆。
    “留活口！”秦悟源大喝。 雷狼的雷光陡然弱了三分，最後一名修士被拍在牆上，肋骨斷裂的脆響混著他的慘嚎：“你們...你們殺不了聖使大人！ 太初碑的接引儀式...三日後就要...“
    話音未落，他脖頸突然爆出黑血——竟是服了毒。
    秦悟源扯下他腰間的皮囊，倒出幾樣東西：半塊血玉、兩枚淬毒短刃，還有封被血漬浸透的密信。
    展開的瞬間，他瞳孔驟縮：“...務必清除太初餘孽，接引儀式需在碑淵最深處的太初碑前舉行，域外大人要借萬道本源重鑄聖軀...”
    “太初碑...”柳清瑤湊過來看，發梢掃過他手背，“我曾聽青鸞宗長老說過，荒古禁區最深處的碑是上古界壁的錨點，若被域外修士利用...”
    “所以他們要殺我。”秦悟源將密信捏成碎片，“因為我是太初血脈，碑淵的鑰匙。”
    石屋裏安靜得能聽見雷狼粗重的喘息。
    小紅尾跳上他肩頭，用溫熱的舌頭舔他耳垂——這是它安慰人的方式。
    “我跟你去碑淵。”柳清瑤突然說。
    她的青玉簪斷成兩截，此刻用紅繩隨便綁著頭發，眼神卻比石屋外的月光還亮，“青鸞宗現在容不下我，但我能看出，你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在背後。”
    秦悟源望著她。
    這個被誣叛宗的姑娘，三日前還在被蒼雲宗追殺，此刻卻像株在石縫裏紮根的青鬆，脆生生地往危險裏撞。
    他剛要開口，虛空中突然泛起漣漪。
    青鱗殘魂從中踏出，左眼角的青鱗泛著幽藍，半張白骨臉上的太初紋路亮得刺眼：“你們若去太初碑，必死無疑。”
    雷狼立刻豎起頸毛，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小紅尾的火瞳也凝成針尖大小——這是它對未知危險的本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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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殘魂抬手，掌心浮起半枚青銅印記，紋路與太初石嚴絲合縫，“當年那位用半塊碑封了域外通道，剩下的半塊，在我這兒。”
    秦悟源伸手去接，指尖剛碰到印記，便有段記憶如潮水湧來：血色戰場，穿銀甲的太初聖子將半塊碑塞進他懷裏，血從他嘴角滴在碑上，“替我守著...守到九界再出一個能扛起太初之名的人。”
    “這是...”
    “太初印記。”殘魂的聲音突然沙啞，“帶上它，或許能在碑淵裏找到那位留下的後手。”
    話音未落，他便如晨霧般消散，隻餘石桌上半枚印記，泛著與太初石相同的金光。
    柳清瑤伸手碰了碰印記，突然輕笑：“看來我們的路，比想象中更難走。”
    秦悟源將太初石和印記並排放在掌心，兩塊青銅殘片竟自動貼合，在他手心裏轉出個小漩渦。
    他望著東方翻湧的暗紫雷雲，那裏是荒古禁區最深處，是太初碑的方向，也是他命運的歸處。
    “三日後，碑淵。”他低聲道，“雷狼，去準備些幹糧；小紅尾，你盯著附近有沒有動靜。”
    雷狼甩了甩尾巴，小跑著出了門；小紅尾則跳上窗台，火瞳望向遠方。
    柳清瑤突然扯了扯他衣袖：“對了，等這事了，我想引薦你去青鸞宗。 他們雖容不得我，但...或許容得下一個流浪散修。“
    秦悟源轉頭看她，月光從她背後照進來，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和他頸間太初石投下的影子疊在一起。
    他笑了笑，沒說話。
    但心裏清楚，有些事，等過了碑淵那關，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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