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青鸞宗的朱漆山門已在晨暉中顯露出輪廓。
    柳清瑤站在山門前的石階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褪色的宗牌。
    她昨日連夜趕製了引薦信，此刻信箋邊緣還沾著未幹的墨漬——青鸞宗雖將她逐出內門，但外門引薦的資格，到底還攥在她這個前核心弟子手裏。
    “清瑤師姐？” 身後傳來秦悟源的聲音。
    他今日換了身洗得發白的青衫，腰間懸著太初石，在晨霧裏泛著若有若無的金光。
    柳清瑤回頭，見他正低頭整理衣襟，動作帶著股久居荒古禁區養成的利落——那是在凶獸爪下討生活時，連衣角都要避免發出響動的謹慎。
    “來了。”她將引薦信塞進他手裏，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外門接引使在第三級石階，姓陳。你...你別緊張，就說你是流浪散修，在南域得了些機緣。“
    秦悟源接過信箋，指尖觸到她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握劍留下的痕跡。
    他抬眼望向前方，朱門兩側的石獅子眼含凶光，門內隱約傳來弟子練劍的清嘯。
    “好。”他應了聲，將信折好收入懷中，“若不成，大不了回禁區。”
    柳清瑤喉間一哽。
    她知道他說的是實話——這少年在禁區裏與雷狼、火狐為伴，連九階雷暴熊都能斬於槍下，青鸞宗於他而言，不過是另一片需要適應的叢林。
    陳姓接引使正靠在門柱上打盹，聽見腳步聲抬眼，見是柳清瑤，眼皮立刻跳了跳：“柳姑娘，外門引薦需得是本宗外門弟子......”
    “他是我遠房表弟。”柳清瑤搶在他開口前道，聲音裏帶著股孤注一擲的狠勁，“父母早亡，在南域山村裏長大，剛入道兩年。”
    陳接引使的目光掃過秦悟源。
    少年站得筆直，氣息卻像深潭般沉穩——鍛體巔峰的修為，比尋常外門弟子高了整整兩重。
    他皺起眉，屈指彈出一道青色元氣，直取秦悟源心口。
    這是試探。
    秦悟源不閃不避，任由那道元氣撞在胸口。
    氣勁入體的瞬間，他運轉《太初鍛體訣》，將那絲元氣化入經脈。
    陳接引使瞳孔微縮——尋常鍛體修士被外門長老試探，至少要退三步，這少年卻連衣角都沒動。
    “資質不錯。”他從袖中摸出塊刻著“青鸞”二字的木牌，“外門丙字十二號，去雜役峰領衣物。”
    柳清瑤鬆了口氣，正要說話，秦悟源已接過木牌，衝她微微頷首。
    陳接引使的目光又在太初石上多停了兩秒，終究沒多問——青鸞宗外門弟子魚龍混雜，誰還沒件壓箱底的寶貝？
    是夜，秦悟源躺在雜役峰柴房的草席上。 月光透過破窗照進來，在太初石上凝出團金光。
    子時三刻，石麵突然泛起漣漪，一道虛影在他掌心浮現——那是宗門外山腳下的老槐樹，枝椏如爪，樹根處有塊半埋的青石板。
    他翻身下床，雷狼從床底鑽出來，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咽。
    小紅尾則蜷在他肩頭，火瞳映著太初石的光：“去簽到？”
    “嗯。”秦悟源摸了摸雷狼的耳朵，“別跟太緊，引動護山大陣就麻煩了。”
    山腳下的老槐樹比他想象中更老。
    樹皮皸裂如刀刻，樹洞裏還嵌著半截鏽劍。
    他走到樹根處，太初石突然發燙，青石板“哢”地裂開條縫，半卷羊皮紙從中飛出，在月光下展開。
    《風雷步·全篇》。
    秦悟源瞳孔驟縮。
    他之前在禁區簽到得過殘篇，此刻看著全篇中“踏風引雷，步裂虛空”的批注，指尖都在發抖。
    更妙的是最後一頁——“需配合雷霆之力淬體，方可大成”。
    他轉頭看向隱在樹後的雷狼，那畜生正衝他甩尾巴，頸間的雷紋在夜色裏泛著幽藍。
    接下來三日，雜役峰後的小林子總傳來風雷交擊聲。
    秦悟源踩著枯枝練步，每一步都帶起旋風吹得樹葉打旋；雷狼則在他身側釋放雷霆，細小的電弧擦著他衣擺掠過。
    小紅尾蹲在樹頂，火瞳將兩人的動作盡收眼底——少年的身影越來越淡，到第三日時，連它的火瞳都隻能捕捉到殘影。
    “轟！”
    第三日深夜，柴房裏突然爆發出轟鳴。
    秦悟源盤坐在草席上，周身元氣如雷奔湧，氣海處凝出團淡青色光團——那是凝元境初期的標誌。
    他睜開眼，眼中有雷光流轉，太初石在胸口發燙，竟與體內元氣產生了共鳴。
    護山大陣的靈光突然閃爍。
    值守的外門弟子撞開雜役峰的門，正看見秦悟源站起身，草席在他腳下碎成齏粉：“這位師兄，你...你突破了？”
    “凝元境。”秦悟源活動了下手腕，骨節發出爆豆般的響，“勞煩通報長老。”
    執法長老的茶盞“啪”地碎在案上。
    “凝元境？ 鍛體巔峰到凝元，他用了三天？“他盯著下方弟子的傳訊玉符，指節捏得發白。
    柳清瑤那丫頭被逐時他沒當回事，可這突然冒出來的“流浪散修”，竟在青鸞宗外門掀起這麽大動靜——若讓他入了內門，自己的執法殿威嚴往哪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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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讓趙成去會會他。”
    他陰惻惻一笑，“就說外門弟子切磋，傷了也怪不得誰。”
    趙成是執法殿的親傳弟子，凝元境中期，此刻正站在雜役峰前，手裏提著柄玄鐵劍。
    他望著秦悟源洗得發白的青衫，嗤笑出聲：“聽說你三天突破凝元？ 我這劍，能讓你知道什麽叫天外有天。“
    秦悟源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
    太初槍意正順著經脈往上湧，他甚至沒去取槍——趙成的劍剛刺到麵前三寸，他便抬掌拍出，掌風裏裹著風雷步的殘影。
    “萬象歸一。” 這是《萬法歸真經》裏的基礎招式，此刻卻被他用得如有千鈞之力。
    趙成的劍“當”地墜地，整個人被拍得撞在牆上，吐了口血沫：“你...你凝元初期怎麽可能......”
    圍觀的外門弟子倒吸冷氣。
    有人認出趙成是執法長老的人，立刻噤聲；也有人小聲議論：“這秦師弟，怕不是藏了大機緣？”
    風無痕是在這時出現的。
    他穿著月白錦袍，腰間玉牌刻著“內門首座”，站在人群外，目光如刀。
    “好個萬象歸一。”
    他拍了拍手，人群自動讓出條路，“我風無痕，最愛和有本事的人切磋。 下月宗比，演武台見？“
    秦悟源抬頭看他。
    這少年眉骨高挺，眼神裏帶著股天生的傲氣，卻不似趙成般陰狠。
    他想起柳清瑤提過，風無痕是青鸞宗百年不遇的天才，凝元境後期，已能引動天地靈氣化形。
    “好。”他應了，“宗比，我等你。”
    風無痕笑了，轉身時錦袍翻飛：“記得讓執法長老給你換身像樣的衣服，別讓外門寒磣了青鸞宗的臉。”
    話音未落，一道傳訊玉符突然落在秦悟源腳邊。
    他撿起來，裏麵傳來青鸞宗主的聲音，渾厚如鍾：“讓這小子參加核心弟子選拔。”
    宗比的日子越來越近。
    演武台的青磚被擦得發亮，各峰弟子開始往台上搬兵器架。
    秦悟源站在雜役峰頂，望著遠處飄著的“宗比”錦旗，太初石在胸口發燙。
    他能感覺到，有些東西正在暗處湧動——碑淵的秘密、太初石的來曆、青鸞宗的暗流，都將在宗比那一日，掀起更大的風浪。
    而他，已準備好，在這風浪裏，亮出自己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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