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切過九霄台的簷角，將一塊懸浮玉簡染成琥珀色。
    那五枚曾嗡鳴不止的傳訊符此刻安靜地排成一列，光暈微弱卻穩定，像五顆睡著的心跳。
    慕傾月指尖一劃，調出靈網監控麵板——北境古鬆下的波頻信號還在，三短一長，節奏精準得像是誰在用指甲輕輕敲打木魚。
    她盯著那串波形圖看了三秒，忽然笑出聲。
    “還挺有耐心。”她把玉簡往桌上一丟，係統界麵彈出，【宿主情感波動值上升8，建議服用回春丹或撥打情感熱線：夜淵專屬號碼。】
    “閉嘴。”她冷笑，“下次再推這玩意兒，我把你語音包換成廣場舞《最炫民族風》。”
    【係統拒絕接受藝術汙染，已自動屏蔽關鍵詞“廣場舞”。】
    她懶得理，轉頭調出《首周巡防評估報告》模板，三下五除二填完數據，順手蓋了個“明心子”的電子符印。下一瞬，三道靈光分別射向天衍宗、淩霄閣、玉清觀的密室傳訊陣——報告已發，附言隻有一句：“警報誤觸率下降73，建議轉入常態化值守。另，下次巡邏別再為‘誰走前門誰走後門’打起來，你們不是在搶婚房。”
    發送成功。
    她靠回椅背，揉了揉太陽穴。馬甲人格倒計時還剩21時辰14分，像顆卡在喉嚨裏的定時炸彈。她不想拆，也不想讓它炸。現在的“明心子”就像一件穿得太久的戲服，脫下來怕露底，繼續穿又磨皮。
    窗外，各派山門的燈火次第亮起，巡邏弟子的身影在結界邊緣晃動，動作整齊了不少。至少沒人再把防禦陣法走成廣場舞方陣了。
    她盯著那片燈火，忽然覺得有點累。
    不是靈力耗盡那種累，是心口空了一塊的虛。
    魔域深處，子夜未至，寢殿卻早已陷入死寂。
    夜淵盤坐於黑玉蓮台之上，指尖凝著一滴血，緩緩落於身前符陣。那血滴未散，反如活物般蜿蜒爬行，在漆黑地麵上勾勒出一道與北境傳訊符上如出一轍的古紋。符成刹那，整座大殿的魔氣驟然翻湧，仿佛有千軍萬馬在牆外嘶吼。
    他閉眼，眉心裂開一道細縫，滲出暗紅血線。
    “又在用血引陣。”他低語，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鐵皮，“小月亮，你知不知道，你每流一滴血，我這兒就裂一道縫？”
    他抬手，掌心浮現出一道虛影——正是慕傾月站在九霄台暗閣中的側影，袖口雷紋微閃，指尖還沾著未幹的血跡。
    他凝視良久，忽然笑了。
    笑得溫柔，又瘋得讓人脊背發涼。
    “想替我擋災？可你擋得住的，從來都不是災。”他指尖輕撫虛影的臉頰，動作輕得像怕驚醒一場夢，“是你自己啊。”
    下一瞬，他猛然睜眼，眸色全黑，抬手一撕，將那縷窺探神識硬生生扯碎。碎片化作黑煙，被吸入他心口一道隱秘封印。
    “想看她？”他冷笑，“先問問我這具軀殼答不答應。”
    他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手，輕聲道：“等你不需要我藏在暗處時，我再光明正大站在你身邊。”
    話音落，殿內燭火齊滅，唯餘一縷黑煙，悄然飄向北境方向，無聲融入夜色。
    慕傾月不知道有人正用命為她遮風。
    她隻知道，自己袖口那道雷紋，剛才又顫了一下。
    不是痛，不是燙，是一種近乎溫柔的震，像有人隔著萬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腕。
    她低頭，指尖無意識撫過那道紋路，忽然想起什麽，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塊灰撲撲的石頭——蘇逸當年送她的測靈石。上一章它還燙得嚇人，現在卻溫潤如玉，色澤沉靜，像一塊被歲月包漿的老玉。
    她摩挲著石頭表麵，想起後山練陣那會兒，蘇逸總嫌她靈力壓不住，嚷嚷著“傾月姐你再炸一次陣我就去跳崖”，結果每次她炸完，他又頂著一頭草灰跑來幫她收場。
    “蠢。”她低聲罵了一句，嘴角卻翹了翹。
    她把石頭收好，起身走出暗閣。
    山風撲麵，帶著初春的涼意。她一路走到九霄台外的懸崖邊，腳下是萬丈雲海，頭頂是漸明的晨星。遠處各派燈火連成一片，像撒在地上的星子。
    她忽然覺得，這片亂糟糟的修仙界，也沒那麽討厭。
    她掏出係統界麵，調出“明心子”人格管理頁，倒計時還剩20時辰58分。
    她沒續費。
    反而點開“數據封存”選項，將“明心子”的人格印記、聲線模型、筆跡特征全部打包，壓縮成一枚血色玉符。最後，她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進去。
    玉符封印完成的瞬間，她手腕一抖，將它拋入隨身玉瓶。
    瓶身微燙，隨即冷卻。
    她把瓶子塞進懷裏，輕聲道：“等哪天你們發現‘明心子’是假的，這玩意兒就是我的投名狀。”
    她抬頭，看著天邊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忽然笑了。
    “和平不是終點。”她對著風說，“是我新的起點。”
    就在這時，袖口雷紋再次輕顫。
    她低頭，發現那紋路竟泛起一絲極淡的金光，轉瞬即逝，仿佛隻是錯覺。
    她沒在意，轉身欲走。
    可就在她抬腳的刹那——
    玉瓶突然震動，瓶口那滴幹涸的血痕，毫無征兆地裂開一道細縫，像一張無聲張開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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