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感還在。
    這就說明她沒死透。
    慕傾月眼珠動了半寸，視野裏是塌了一半的斷牆，磚石縫裏滲著灰白霧氣，像誰把一鍋漿糊倒進了天邊。她喉嚨裏堵著鐵鏽味，每一次吞咽都像在啃生鏽的刀片。但她沒吐，也沒咳——省點力氣，說不定能多活五分鍾。
    她記得最後的事：雷龍鞭炸了，陣法崩了，係統罵她投胎要換個爹媽。然後……烙印還在。
    她用殘識往識海深處戳了戳。
    那一道血刻的“慕傾月·宿主唯一認證”，果然還掛著，微光一閃一閃，活像停電小區裏唯一亮著的樓道燈，破，但沒滅。
    “行吧。”她心裏嘀咕，“你沒跑路，我也沒躺平，咱倆算扯平。”
    她試著動手指，結果整條右臂“咯”地一響，像是骨頭在玩拚圖，位置全錯了。她疼得眼前發黑，卻咧了咧嘴：“還挺配合，知道要響出來。”
    她撐著左臂，一點點把自己從地上蹭起來，背靠著斷牆，總算坐直了。這一挪，肋下像有把鈍刀來回鋸，但她沒停。死不了就得動，躺著等救援？上回等來的是楚瑤背後捅刀，這回指不定是哪個腦殘修仙者來補一刀。
    她目光掃過四周。
    廢墟靜得離譜，連風都懶得吹。血跡幹了大半，凝成暗褐色的殼，踩上去會發出“哢”的脆響。她記得蘇逸倒的地方——五步外，東側。
    人還在。
    不僅在，還盤膝坐著，手搭膝蓋，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要不是胸口那道豁口還沒愈合，她差點以為這家夥剛做完八段錦。
    “你裝什麽高人？”她啞著嗓子，“丹核都讓人挖了，還打坐？你以為你是充電寶，插個usb就能回血？”
    蘇逸沒睜眼，但嘴角抽了抽：“你不是也半死不活，還點評起我來了？”
    “我點評你是因為你行為反常。”她盯著他丹田位置，“血往裏流，呼吸變穩，這不是正常人該有的生理反應。你是不是偷偷裝了外掛？還是被係統附體了？”
    蘇逸終於睜眼。
    瞳孔深處金光一閃，快得像錯覺。他抬手，在空中輕輕一劃。
    一道極淡的金色紋路浮現，弧度詭異，線條扭曲，像是某種加密代碼被人用毛筆臨摹了一遍。那紋一現即散，可慕傾月瞳孔猛地一縮。
    她認得。
    那不是玄靈界的符，也不是正道陣法，更不是邪修咒印。
    那是係統底層代碼的具象化符號——和她識海裏的烙印，同源。
    “你哪兒來的這個？”她聲音冷了下來，“別跟我說是路邊撿的，係統可不走零售路線。”
    蘇逸沉默兩息，才道：“小時候，我在後山迷路，掉進一個塌了的古陣。醒來時，胸口多了道金紋，碰見雷雨天會發燙。師父說是靈脈反哺，我信了十年。”
    “現在呢？”
    “現在我覺得……”他低頭看了眼丹田，“它可能不是靈脈，是鑰匙。”
    慕傾月盯著他，腦子裏飛速過劇情。
    係統說綁定唯一，從不群發。可這金紋，這代碼，這共鳴……難不成她不是唯一宿主？還是係統早就在這世界埋了後手？
    她冷笑：“所以你是隱藏dc？係統沒告訴我你這號人物。”
    “我也以為自己是個普通npc。”蘇逸扯了扯嘴角，“結果今天丹核離體，它自己動了，把血吸回去，還開始重構靈脈。我攔都攔不住。”
    慕傾月眯眼。
    不是裝，不是演。這家夥眼底有疲憊，有困惑，但沒有殺意。她跟他認識三年，知道他撒謊時會摸耳垂——現在他手放膝蓋上，紋絲不動。
    “行。”她緩緩道，“我不信你是敵人。但你這玩意兒，保不齊會引來麻煩。係統殘了，但烙印還在，我打算溫養它，試試能不能重啟。你那金紋要是真能共鳴，不如——”
    “搭個順風車？”蘇逸接話。
    “準確說，是搭個破爛三輪車。”她抬手，指尖輕觸眉心烙印，“現在這狀態，別說重啟係統，能開機個登錄界麵我都得燒高香。”
    蘇逸點頭：“我幫你穩靈流。你那烙印，我這邊能感應到微弱波動，像ifi信號，雖然隻有1格，但能連上。”
    “那你就是我的信號放大器。”她閉眼，試著將殘存靈力往烙印處引，“來，咱們搞個局域網。”
    兩人同時運功。
    慕傾月體內經脈七裂八斷，靈力像漏氣的氣球，剛聚一點就散。她咬牙，用識海殘識強行牽引，把靈力壓成細絲，緩緩注入眉心。那烙印微光一閃，竟真有了點反應，像是老舊路由器終於連上了電源。
    蘇逸那邊，丹田金紋開始發燙，金色紋路從體內透出，在皮膚上蜿蜒如活蛇。他呼吸一滯，隨即調整節奏，將體內殘餘靈力逆向導流，順著經脈推向慕傾月方向。
    兩股微弱靈力在空中交匯。
    沒有轟鳴，沒有光效，隻有一道細得幾乎看不見的光絲，從她指尖延伸到他掌心，顫巍巍地連成一線。
    像兩台報廢手機，靠一根數據線強行傳個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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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了？”蘇逸低問。
    “成了個寂寞。”慕傾月冷笑，“這靈力循環，連個螢火蟲都點不亮。但至少……能續命。”
    蘇逸沒說話，隻是將靈力流調得更穩。金紋的熱度在上升，但他臉色卻越來越白。本命丹核離體，修為根基已毀，現在靠金紋強行重構，等於拿命在刷係統更新。
    慕傾月察覺到他靈力波動不穩，立刻出聲：“別硬撐。你現在不是充電寶，是易碎品，再耗下去，金紋沒喚醒，你先變骨灰盒。”
    “我知道。”他喘了口氣，“但你那邊烙印要是斷了聯係，係統徹底死機，咱們倆以後就得靠臉吃飯了。”
    “我靠臉？”她翻白眼，“我上個月還在秘境裏啃幹餅充饑，誰看你臉救你了？”
    “但有人看你臉就發瘋。”蘇逸低笑，“比如某位魔尊大人，聽說你被圍剿，直接血洗了三個邪門據點。”
    慕傾月一頓。
    夜淵。
    她腦子裏剛浮現那張冷得像冰雕的臉，識海烙印突然“嗡”地一震，金紋也跟著一跳，兩人靈力連接猛地顫了一下。
    “……它反應了？”她皺眉。
    “不是它。”蘇逸臉色微變，“是你的烙印。它剛才……主動共振了。”
    慕傾月心頭一緊。
    係統殘了，按理說不該有主動行為。可剛才那一下，分明是烙印自己動了，像是感應到了什麽。
    她猛然想起係統的情感洞察功能。
    那玩意兒最後啟動時，分析過夜淵的情緒波動。現在烙印震動，是不是意味著——夜淵正在靠近？
    她剛想說話，蘇逸突然抬手，打斷她。
    “等等。”
    他指尖在地麵輕輕一劃，金紋微光閃過，勾出半道殘陣。
    “這地方不對。”他聲音壓低，“我金紋感應到……有東西在消散。”
    慕傾月立刻警覺：“敵人留下的陣法？還是監視符？”
    “都不是。”他搖頭，“是……火燼。”
    “火燼？”
    “幽黑的，帶腐味，像燒焦的蛇皮混爛木頭。”他抬眼，“你記得嗎？剛才那合道強者走時，留下的火焰殘渣。”
    慕傾月瞳孔一縮。
    她當然記得。
    那種味道，惡心又刺鼻，像是邪修拿嬰兒魂魄當柴燒。
    她立刻用靈識掃向四周。
    廢墟深處，一塊碎石底下，確實有一縷極淡的黑焰殘餘，正緩緩熄滅。那火苗小得像蚊子腿，可就在她注視的瞬間，它突然——
    扭曲了一下。
    不是自然熄滅的波動。
    是像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舔了一口。
    她猛地回頭，看向蘇逸：“那火……是不是活的？”
    蘇逸沒回答。
    他隻是死死盯著那縷殘燼，金紋在皮膚下劇烈跳動，仿佛在警告什麽。
    風起。
    灰燼翻飛。
    那縷黑焰，徹底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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