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刺出。
    那道細得像針尖的光，撞上掌心幽火的瞬間，空氣仿佛被抽成了真空。沒有巨響，沒有震蕩，隻有一聲極輕的“啵”，像是熱油滴進冷水，又像是氣泡在泥潭裏破開。
    強者眉心的火焰猛地一顫，那層旋轉的火渦裂開一道縫隙，幽黑深處浮現出一絲猩紅，像是被什麽活物咬了一口。
    他動了。
    不是進攻，是後退。
    左腳向後半步，玄袍下擺輕揚，腳底地麵無聲龜裂，裂紋呈蛛網狀蔓延三尺，隨即凝固。他抬手，不是拍向慕傾月，而是按在自己眉心——火焰收縮，裂痕緩緩彌合，但掌心那團火，依舊在微不可察地抖。
    他盯著她。
    她也盯著他。
    一個趴在地上，半邊身子塌陷，呼吸像破風箱；一個立於殘陣中央，黑袍獵獵，氣息如淵。兩人之間，是滿地碎石、焦痕、血泊，還有那道歪歪扭扭、已經熄滅的螺旋光錐。
    他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譏諷，是那種“你讓我開了眼界”的笑。嘴角一扯，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以廢陣為引，借敵火為薪，融雷丹逆脈為炮……你不是修仙，你是拿命在搞拆遷。”
    慕傾月沒動。
    她連眨眼睛的力氣都沒了。喉嚨裏全是血沫，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玻璃渣。但她聽見了，還聽懂了。
    她想回一句“您這防火牆質量不行”，可嘴一張，隻噴出一口黑血，濺在身前那道殘破的陣紋上，發出“滋”的一聲輕響，像是燒紅的鐵片遇水。
    強者袖袍一卷。
    空間在他身後撕開一道口子，邊緣泛著暗紫色的波紋，像是被燒焦的布料。他最後看了她一眼，目光掃過她指尖——那裏什麽都沒有了，連灰都沒剩下。
    “下次。”他聲音冷得像冰窖裏爬出來的，“不會再有炮管。”
    話音落，人已退入裂縫。
    空間閉合，連風都沒起。
    靜。
    死一樣的靜。
    連風都不吹了。
    慕傾月趴著，臉貼著地，額頭抵著一塊碎石。她想動，可全身骨頭像是被碾成了粉，又被人重新拚了回去，還忘了打膠。她試著抬手指，結果隻讓小拇指抽搐了一下，像抽筋的魚尾。
    她放棄了。
    “……他走了？”她終於擠出三個字，聲音啞得像是砂紙磨牆。
    “……走了。”蘇逸躺在五步外，胸口塌了一塊，衣襟撕開，露出皮肉下空蕩蕩的丹田。他睜著眼，瞳孔散得快沒了焦距，可嘴角動了動，“你……炸得挺響。”
    慕傾月想笑。
    但她臉上的肌肉不聽使喚，隻牽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她閉上眼，腦子裏嗡嗡響，像是有群蜜蜂在顱內開演唱會。係統界麵？早沒了。識海裏一片焦土，連個“重啟”按鈕的殘骸都找不到。
    她記得最後摳出來的那張卡——陣法宗師偽裝卡·v2。
    現在呢？
    她用殘存的意識掃了掃識海，隻看到一行歪歪扭扭的殘字，像是被火燒過的紙條上印的：
    “……權限清零……綁定中斷……建議宿主下輩子投個好胎。”
    她笑了。
    這次是真的笑了。
    笑得嘴角又裂開，血順著下巴滴下去，砸在身下那塊碎石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嗬……”她喃喃，“係統都罵我，看來是真菜到突破天際了。”
    蘇逸那邊傳來一聲悶哼，像是想翻身，結果牽動了傷。他沒再動，隻低聲說：“你沒菜。你把合道期……炸出心理陰影了。”
    “那他怎麽不留下吃頓飯？”慕傾月喘了口氣，“我還想問他，魂火護罩是淘寶買的還是祖傳的，售後服務真差。”
    蘇逸沒接話。
    他閉上了眼，呼吸越來越淺。本命丹核離體，修為十不存一，能撐到現在，全靠一口氣吊著。他知道，再不處理傷勢，今晚就得交代在這兒。
    慕傾月也知道。
    她想爬過去看看他，可手剛撐地，整條手臂“哢”地一聲，像是斷骨錯位。她悶哼一聲，又趴了回去。
    “算了。”她低聲說，“躺著吧。反正……他也走了。”
    蘇逸沒應。
    慕傾月也沒再說話。
    兩人就這麽躺著，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中間隔著半座廢墟。空氣裏還飄著焦味、血腥味，還有那股幽黑火焰留下的腐臭，像是燒焦的蛇皮混著爛木頭。
    時間一點點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慕傾月忽然動了動手指。
    不是想爬，是想確認一件事。
    她用盡最後一絲靈識，往識海深處探去——那裏，除了灰燼，還有一道極淡的烙印，像是用血刻下的簽名：慕傾月·宿主唯一認證。
    她鬆了口氣。
    係統沒了，權限清零，馬甲報廢，連模擬空間都炸成了數據廢墟。但烙印還在。
    隻要烙印不滅，係統就還有重啟的可能。
    當然，前提是她得活著。
    她抬頭，看向蘇逸的方向。
    “你還活著……真好。”她聲音輕得像風吹灰，“要是你死了，我連個能吐槽的人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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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逸眼皮顫了顫，沒睜眼，但嘴角微微翹了下。
    慕傾月閉上眼。
    身體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連呼吸都變得沉重。她知道，現在最危險的不是傷，是鬆懈。一旦徹底放鬆，意識就會沉下去，再醒來，可能就是三天後，也可能……永遠醒不來。
    她咬了下舌尖。
    疼。
    還好，還能疼。
    疼說明還活著。
    她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哪怕隻是一絲。她得等，等身體緩過來一點，等靈力恢複一絲，至少能動一根手指。
    可就在這時，她眼角餘光瞥見——
    蘇逸那邊，地上那灘血，正以極慢的速度，往他胸口那個空蕩的丹田位置回流。
    不是錯覺。
    血絲像細線一樣，從四麵八方被吸過去，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牽引著。而他的呼吸，竟在一點點變深。
    慕傾月瞳孔一縮。
    她想坐起來，可剛動，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讓她差點暈過去。她隻能盯著那灘血，看著它一點點減少，被吸進蘇逸體內。
    “這……”她喉嚨發緊，“你丹核都挖了，還玩自動回血？你偷偷練了《重生訣》還是《九陰真經》？”
    蘇逸依舊閉眼，但呼吸節奏變了，從瀕死的遊絲，變成了某種……規律的律動。
    像是在重塑。
    慕傾月忽然想起什麽。
    她記得，蘇逸的本命丹核，是暗紅色的。
    不是普通的丹核色澤。
    而是帶著一絲金紋，像是被什麽古老符文烙印過。
    她當時沒在意，隻當是天賦異稟。
    現在想來……
    她剛想開口，蘇逸忽然睜眼。
    不是虛弱地睜，是猛地睜開，瞳孔深處閃過一道金光，轉瞬即逝。
    他坐了起來。
    動作緩慢，但穩。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口的傷口，又抬手，輕輕按在丹田位置。
    “還好。”他聲音低沉，不像從前那般清亮，反而帶著一絲沙啞，“它還在。”
    “誰？”慕傾月盯著他，“‘它’是誰？”
    蘇逸沒回答。
    他隻是抬手，指尖在空中輕輕一劃。
    一道極淡的金色陣紋，在空氣中浮現，轉瞬即逝。
    那紋路，不屬於玄靈界任何一門一派。
    慕傾月呼吸一滯。
    她認得。
    那是係統底層代碼的具象化符號。
    和她識海裏那道烙印，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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