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逸抱著第三個藥箱過來時，慕傾月正蹲在地上翻一個裂了縫的瓷罐。指尖剛碰上蓋子，係統彈出提示：【警告，此物含三息斷魂散殘渣，接觸超過五秒將觸發幻覺反應】。
    她手一抖，差點把罐子摔了。
    “怎麽？”蘇逸湊過來，“這玩意兒還能用？”
    “能用個鬼，”她把罐子甩進係統空間，“再晚兩秒我就開始幻想自己愛上你了。”
    蘇逸後退半步：“那我寧願它爆了。”
    她沒笑，隻是揉了揉太陽穴。剛才那一瞬，眼前確實閃了下重影——像是有人在火光裏倒下，肩膀塌著，手臂扭曲成不該有的角度。不是她，也不是夜淵，是個穿灰袍的背影。
    但她沒空細想。
    藥箱打開，藥材堆得像雜貨鋪清倉。百年雪蓮壓著陰冥草，龍鱗膠旁邊擺著破敗的毒蛛卵囊。她掃了一圈，直接抽出一張空白符紙，往空中一拋。
    符紙自燃，化作一道淡青光幕懸在頭頂。
    【藥材分類啟動，匹配傷員症狀中……】
    光幕上刷刷滾過幾行字：
    【固本回元丹：需雪蓮、靈髓藤、金線蕨——缺金線蕨】
    【續絡生肌丸：需地心蠶絲、龍鱗膠、九節菖蒲——全部齊備】
    【鎮魂安神散：需陰冥草、忘憂籽、魂引露——缺魂引露，可用冰魄珠替代】
    “行吧，”她站起身，“先做續絡生肌丸，誰經脈斷得最狠？”
    “李師兄。”蘇逸指了指營地角落，“他替你擋了血煞殿護法一掌，現在四肢都接不上氣。”
    她走過去，那人躺在毛毯上，臉色發青，手腕處纏著布條，滲出的血是暗紫色的。她掀開布條看了一眼，眉頭挑了挑。
    “這傷，拖了至少三個時辰。”
    “沒辦法，”蘇逸低聲，“前麵還在打，沒人顧得上。”
    她沒說話，從儲物袋裏取出一套銀針，一共七根，尖端泛著微藍。這是上次任務獎勵裏的附贈品，叫“凝神引”，據說是上古煉器師用來縫合神識的。
    她一根根紮進對方手腕、肘窩、肩井，每紮一針，銀針就顫一下，像是被什麽拉扯著。
    “你在導他的經脈走向？”蘇逸瞪大眼。
    “不然呢？”她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最中間那根針上，“總不能讓他以後抬手跟抽風似的。”
    血落針尖，整套銀針突然亮起幽光，順著經絡爬進皮肉裏，消失不見。
    “好了。”她收回手，“等它自己遊一圈，把斷口連上。明天這時候要是他還動不了，我就把他腦袋擰下來當花瓶用。”
    蘇逸幹笑兩聲：“你這安慰人的方式真是獨一無二。”
    她轉身去熬藥。
    龍鱗膠最難化，得用三昧真火慢煨。她點起爐子，剛把膠塊放進去，身後傳來一聲悶響。
    回頭一看，夜淵不知什麽時候來了，正把一塊黑石壓在爐底。火焰瞬間穩住，溫度均勻得像被尺子量過。
    “你幹嘛？”她問。
    “你火候控製太差。”他說完就走，坐到十步外的斷牆邊，披風一裹，像尊不說話的雕像。
    她盯著爐子看了兩秒，小聲嘀咕：“那你幹脆別看，看得我壓力大。”
    藥熬了兩個時辰，第一爐出來時顏色偏黃，她直接潑了。
    第二爐成了乳白稠狀，她滿意點頭，舀了一勺喂給李師兄。
    藥液剛入喉，那人猛地抽搐，喉嚨裏發出咯咯聲。
    “糟了！”蘇逸要撲上去。
    “別動。”她按住他肩膀，“他在排毒。”
    果然，片刻後那人張嘴吐出一口黑血，腥臭味衝得人想後退。但緊接著，他手指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
    “師……師姐？”
    她鬆了口氣：“醒了就好，下次擋掌記得挑輕點的敵人。”
    他咧嘴想笑，牽動傷口又疼得皺眉。
    她起身繼續忙別的。還有六個重傷員，三個神識震蕩，兩個靈力枯竭，最後一個……情況有點特殊。
    那人叫趙小川，入門才兩年，臉還沒長開。此刻蜷在毯子裏發抖，嘴唇發紫，經脈泛黑，像是被什麽東西啃過。
    她蹲下來看他，係統立刻跳出紅框：【檢測到蝕骨陰毒，源自血煞殿秘製毒刃‘腐心鉤’，常規解毒無效】。
    她眯眼：“所以這家夥是替我挨的刀？”
    “嗯。”蘇逸點頭，“當時你被圍攻，他衝進來把你撞開了。”
    她沉默兩秒，伸手探他額頭，燙得嚇人。
    “得用九轉回魂膏。”
    她從係統空間取出玉盒，揭開蓋子，一股清涼氣息溢出。膏體呈月白色，像凝固的霜。
    她蘸了一點，塗在他手腕內側，然後掌心貼上他後背，緩緩輸入靈力。
    靈流一進去，對方身體劇烈一震，仿佛被雷劈中。
    “忍著。”她低聲，“這毒粘在經絡上，得一點點刮下來。”
    她指尖沿著他脊椎往下推，每過一寸，皮膚就泛起一陣黑霧。她不停手，一口氣推了十二次，直到整條督脈泛起淡淡金光。
    趙小川終於停止顫抖，呼吸平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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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收手，擦了擦額角汗，忽然想起什麽，低頭看他左肩——那裏有一道新傷，形狀熟悉。
    是那天她被偷襲時，本該砍在她肩上的那一刀。
    她怔了兩秒，抬手輕輕拍了下他腦袋：“你小子，命苦。”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擠出一句：“師姐……值了……”
    她翻白眼：“值個屁，我還沒請你吃飯呢。”
    回到營地中央，她癱坐在石墩上，腿軟得像麵條。蘇逸遞來一碗熱湯，她搖搖頭。
    “喝了。”他說，“你都快虛脫了。”
    “我不喝陌生人給的湯。”
    “我是你師弟。”
    “師弟也可能是臥底。”她接過碗，“萬一這裏麵下了春藥，我明天醒來發現自己和夜淵拜堂了怎麽辦？”
    蘇逸一臉崩潰：“誰家春藥能讓人生生配成對？”
    她喝了一口，味道一般，但暖。喝完把碗一放：“最後一瓶凝嬰丹給你。”
    “給我幹嘛？”他退回去，“前線還有人等著突破救命。”
    “我知道。”她沒爭，“所以我留著也沒用，不如給你。你要是敢私藏，我就告訴掌門你偷偷練《合歡秘錄》。”
    “我沒練！”
    “練了也正常，”她聳肩，“三十歲老光棍，我能理解。”
    他氣得想罵人，最後憋出一句：“你才是光棍界的旗幟！”
    她笑了下，靠上石柱，閉眼。
    夜淵走過來，把一件外袍搭在她肩上。
    “你不用總這樣。”她說。
    “你不會照顧自己。”
    “我會。”她睜眼，“我隻是懶得動。”
    他站著沒走，低聲道：“你救了八個人。”
    “九個。”她糾正，“那個吐黑血的也算。”
    “他們不一定記得。”
    “我不需要他們記得。”她頓了頓，“但我得記得是誰替我擋的刀。”
    遠處，篝火劈啪響了一聲。有人低聲說：“師姐剛才給趙小川療傷的時候，手都在抖。”
    另一人接：“可她沒停。”
    又一人歎氣：“以前覺得她冷冰冰的，現在才知道……她是把軟的那麵全藏起來了。”
    她聽見了，沒睜眼，隻是把衣服拉高了些，遮住半邊臉。
    天快黑透時，最後一名弟子睜開了眼。她走過去檢查了一遍，確認無礙，才真正鬆了勁。
    夜淵扶她坐下，她沒拒絕。
    “你可以睡一會兒。”他說。
    “不行。”她望著遠處營地，“我現在倒下，他們會以為我不在乎結果。”
    “你已經在乎了。”
    她沒答，隻是抬頭看天。第一顆星剛冒出來，冷白的一點。
    她輕聲說：“回去的時候，別落下誰。”
    夜淵看著她側臉，忽然伸手，拂去她發梢沾著的一片灰燼。
    她的睫毛動了動，像是要說什麽，卻最終隻是閉上了眼。
    熒火映在她臉上，光影跳動，像某種無聲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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