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尖懸在台階邊緣，風從斷口處灌進來，吹得她腳背發涼。
    她沒再往下踩。
    不是怕摔，是忽然覺得這一步落下去，就又成了別人眼裏的路標——立在廢墟上供人瞻仰的那種。可她不想當指路牌，更不想被人拿去當鎮邪碑供著。
    她收回腿，轉身往回走兩步，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玉。那是昨夜某位長老自爆金丹時崩出來的殘片，沾著灰和一點幹涸的血絲。她用拇指蹭了下，紋路有點像地圖，又不像。
    “北荒……”她低聲念了句，把碎片塞進袖袋。
    剛才那一瞬，天邊確實有動靜。不是雷，也不是風，而是一種說不清的牽引，像是有人在極遠處敲了下鍾，聲音沒傳到耳朵裏，卻震到了骨頭縫。自從係統休眠後，她就沒再感知過這種波動。但現在它來了，還帶著熟悉的頻率——跟係統發布任務前的預兆一模一樣。
    但她知道，這次不是係統。
    是她自己醒了。
    以前總等著係統派活，完成一個任務解鎖下一個副本，活得像個被綁定賬號的打工人。現在倒好，老板放假了，員工反而開始主動找項目了。
    她扯了下嘴角。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職業病：不救幾個人、不拆幾個陣法，渾身不得勁。
    她摸出那枚殘破玉符，是清理戰利品時順手撈的。當時誰也沒在意，一堆邪修遺物裏混著塊爛石頭，連蘇逸都沒多看一眼。可就在剛才，它突然發燙，貼著掌心嗡嗡顫，像手機連上ifi似的自動搜信號。
    現在再看，玉符背麵刻著一行小字：“仙府啟，則天地裂。”
    聽著就很不吉利。
    但越是這種地方，越可能藏著能打破現狀的東西。她現在的實力，在普通人眼裏已經是神仙下凡，可麵對真正的劫難——比如下一波大災、比如夜淵體內那股隨時會暴走的魔息——還是不夠看。她需要更快的提升方式，不是靠係統施舍，而是親手搶來的機緣。
    北荒絕域，古仙府現世。
    消息是三天前傳來的，說是霞光衝天三日不滅，引得各路修士蜂擁而去。結果呢？去的多，回來的少。偶爾有漏網之魚爬出來，要麽瘋了，要麽舌頭沒了，隻會重複一句話：“門開了，他們出來了。”
    挺玄乎。
    正道高層已經下令封鎖消息，說是防止人心浮動。蘇逸也勸她別摻和，“現在最該做的是穩住局麵，不是冒險尋寶。”說得冠冕堂皇，其實誰都懂——他們怕她一走，好不容易建立的平衡又崩了。
    可她偏要走。
    不是賭氣，是清醒。
    和平從來不是靠守出來的。你以為戰爭結束了，其實隻是敵人換了打法。今天他們爭地盤，明天就爭資源，後天就開始暗殺異己。她見過太多“勝利之後”的醜劇，主角換了一批又一批，劇本卻從來沒變過。
    她不想再演了。
    她要跳出這個循環。
    所以她必須更強，強到不需要任何組織認證也能一錘定音；強到哪怕她說“這規矩不對”，就真的沒人敢再提這規矩。
    北荒仙府，就是她的新起點。
    她回到臨時營地，在一堆雜物裏翻出一艘小型靈舟。漆掉了大半，陣法接口還有燒焦的痕跡，明顯是戰場回收品。她蹲下來檢查能源核心，發現居然還能充能。
    “湊合用。”她嘀咕著，掏出幾塊低階靈石塞進去。
    啟動陣法時，靈舟發出一陣咳嗽般的悶響，尾部噴出黑煙，晃晃悠悠浮了起來。高度勉強夠她跳上去，然後盤腿坐下，把玉符放在膝蓋上。
    靈舟緩緩升空。
    下方，重建工作仍在繼續。有人搭棚，有人運貨，還有孩子在廢墟間追逐打鬧。陽光灑下來，照在斷牆殘柱上，竟也有幾分暖意。
    她沒回頭。
    風景看多了容易上頭，她得保持清醒。
    隨著高度上升，空氣變得稀薄，耳邊隻剩下風聲和靈舟引擎的嘶鳴。玉符開始規律震動，每次脈動都指向北方。她閉眼調息，體內靈力順著經脈緩緩流轉，修複著尚未痊愈的傷處。
    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是上次硬接血魔宗主一擊留下的。當時為了護住身後一群小弟子，她直接用胸口擋了過去。現在想想，挺傻的，但也隻能這麽做。
    “要是係統還在，這時候肯定彈窗了。”她睜開眼，望著前方雲海，“‘恭喜宿主完成舍己救人任務，獎勵凝嬰丹一枚’。”
    可惜沒有。
    但她也不急了。
    以前依賴係統，是因為弱。現在她敢獨自闖北荒，是因為她明白了一件事——真正的力量，不是係統給的，是你在沒人幫你的時候，依然選擇往前走。
    靈舟穿過晨霧，進入高空雲層。
    氣溫驟降，她裹緊外袍。袖中雷龍鞭的斷口微微發燙，仿佛感應到了什麽。她輕輕撫過斷裂處，指尖劃過金屬邊緣，留下一道淺淺紅痕。
    血珠滲出來，滴在玉符上。
    奇異的是，那血竟被瞬間吸收，玉符表麵浮現出一條細線，像地圖上的路徑標記。
    她瞳孔微縮。
    這是認主？
    還是獻祭？
    她沒擦手指，任血繼續流了一點，又滴下去。第二滴落下時，玉符猛地一震，整艘靈舟都跟著抖了一下。
    前方雲層忽然分開。
    一道裂縫出現在天際盡頭，灰白色霧氣翻滾其中，隱約可見一座巨大門戶懸浮半空，由無數骸骨堆砌而成，門環是一對死人頭顱，眼窩裏燃著幽藍火焰。
    風吹過來，帶著腐朽與香火混合的氣息。
    她盯著那扇門，心跳平穩。
    不是害怕，是興奮。
    這才是真正的修仙新途——不在宗門典籍裏，不在前輩教誨中，而在你明知九死一生，仍願意踏出的那一步。
    她伸手握住雷龍鞭殘柄，低語：“新的路，我自己走。”
    話音未落，靈舟猛然加速，朝著裂縫衝去。
    玉符在她膝上劇烈震顫，表麵裂開一道細縫，滲出暗紅色液體，順著她的衣角往下淌。
    她的左手搭在船沿，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右手緩緩抬起，準備激活防禦陣法。
    就在這一刻，靈舟底部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麽東西撞上了底盤。
    她低頭。
    隻見一隻蒼白的手，正從船體縫隙中緩緩伸出來，五指張開，直直朝她腳踝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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