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散得悄無聲息，沒人摔杯為號，也沒人拔劍怒喝。可當慕傾月踏出紫霞殿的那一刻，風就變了。
    不是天氣變，是人眼裏的光變了。
    昨日還對她點頭微笑的外門弟子，如今低頭避讓；幾個原本想上前搭話的小師妹，一見她走近，立刻拉著同伴快步離開，嘴裏嘀咕著“就是她”“聽說拿了整本秘典不交公”之類的話。
    她沒停下腳步，也沒回頭。
    隻是在路過膳堂門口時，聽見裏麵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議論：“……憑什麽她一個人把好處吃幹抹淨？咱們辛辛苦苦守山門，她倒好，進去轉一圈就成了香餑餑。”
    這話像塊石頭，砸進池塘，激起一圈圈漣漪。
    她站在廊下，抬手摸了摸青冥劍的劍柄。
    那道細痕還在，但觸感不像昨夜那樣發軟，反而有點發燙，像是被誰用火燎過邊緣。
    係統突然彈出提示：
    【檢測到三處異常靈力殘留，來源指向執法堂偏院，符紋頻率與昨晚灰袍長老所用‘隱語符’一致，匹配度97.3】
    她眯了眯眼。
    看來那位長老離席後，沒去喝茶，而是直接開工了。
    蘇逸從另一條路趕來，手裏拎著兩碗熱湯麵，遞了一碗過來：“喏，趁熱吃。你剛才在殿裏坐那麽久，肯定餓了。”
    “我不餓。”她接過碗，卻沒動筷子，“倒是你，聽誰說這些閑話的？”
    “閑話？”他愣了一下，“你是說外麵那些？咳，別理他們，一群閑得蛋疼的人嚼舌根罷了。不過……”他壓低聲音，“我剛在雜役房那邊聽到，有人說你私藏仙府至寶，連掌門都沒上報，執法長老已經準備上奏查你了。”
    “哦。”她吹了吹麵湯上的油花，“他說的？”
    “誰？”
    “那位袖子一直抖的長老。”
    蘇逸差點嗆住：“你認出來了？我還以為隻有我覺得他眼神不對勁……但他畢竟是執法長老，掌管門規，真要動手，咱們不好硬扛啊。”
    她笑了笑，笑得特別自然，就像聽說今天天氣不錯。
    “他不動手，我才奇怪。”
    說完，她放下碗，把空碗遞回給他：“幫我個忙，去坊市掛個懸賞。”
    “啥？現在？吃完了再去不行嗎？”
    “越快越好。”她掏出一塊玉簡，在上麵快速刻了幾行字，“就說：征集‘仙府秘典歸屬爭議’相關情報，酬金五百下品靈石，匿名可投。”
    蘇逸瞪大眼：“五百？！你瘋了吧？這都夠買一把中品法器了！”
    “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她把玉簡塞進他手裏，“記住，用公共傳訊陣發，別留痕跡。”
    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轉身跑了。
    她沒回居所，而是繞到了交易坊市後巷的一間暗鋪。
    這是她之前用馬甲定製功能偽裝成“神秘煉丹師”時打通的關係網之一，店主是個戴鬥笠的老頭，從不問客人姓名，隻認靈石和暗語。
    “我要取昨天預約的情報包。”她低聲說。
    老頭抬了抬眼皮，從櫃台底下摸出一枚灰色玉簡，遞給她。
    她接過，神識一掃，眉頭微動。
    十幾條消息裏，九成都是胡扯，什麽“親眼看見慕傾月半夜偷練禁術”“據說她跟魔修有勾結”，純屬腦補大賽冠軍。
    但有一條不一樣。
    發信人備注：“丙字房守夜弟子”。
    內容隻有短短一句：“昨夜子時，執法長老於偏院召見三人，親口言道——慕傾月抗命藏寶，若不自首，便以叛門論處。”
    時間、地點、人物、動機，全對上了。
    她指尖輕輕摩挲玉簡邊緣，心裏已經有數。
    這不是普通的嫉妒陷害，是早有預謀的圍獵。
    先造勢，再孤立，最後由執法長老親自出手，名正言順地把她拿下。整個流程幹淨利落，連道德包袱都不用背——畢竟，可是“眾弟子共憤”啊。
    真是好算計。
    她走出暗鋪，陽光正好。
    幾個外門弟子聚在路邊議論紛紛，聲音不小，明顯是說給她聽的。
    “聽說了嗎？執法長老要徹查她！”
    “這種人就不能留，拿了寶物不交公，簡直敗壞門風！”
    “要我說，直接廢掉修為趕下山算了！”
    她緩緩走過去，腳步不快，也不慢。
    青冥劍橫在臂彎裏，劍脊那道細痕在日光下泛著微弱的銀光，像是裂開的冰麵。
    人群安靜下來。
    有人還想嘴硬，梗著脖子問：“你是不是真拿了秘典不交？”
    她看著他，語氣平靜得像在問早飯吃了沒：“如果我真的拿到了天大的機緣，你覺得……我會站在這裏聽你們開會？”
    沒人接話。
    她笑了笑，繼續往前走。
    走到拐角處，蘇逸氣喘籲籲地追上來：“你……你剛才那話說得太狠了！萬一他們去告狀怎麽辦？”
    “告狀？”她挑眉，“讓他們告。最好現在就去，我等著。”
    “你就不怕？”他急了，“執法長老有權暫扣弟子法寶、限製行動，甚至可以直接關押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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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她停下腳步，轉頭看他，“我穿越過來第一天，係統告訴我第一個任務是‘活過今晚’，因為隔壁師兄想拿我祭劍。那時候我都活下來了，現在你讓我怕一個隻會耍嘴皮子的長老？”
    蘇逸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她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接下來的事，我自己處理。”
    “你要幹什麽？”
    “釣魚。”她說，“既然有人想織網，那就讓我看看，這張網到底連著誰。”
    她回到自己小院，關上門，盤膝坐下。
    取出那枚灰色玉簡，再次讀取信息。
    係統界麵自動跳出分析結果：
    【情報可信度評估：82.6，結合時空軌跡驗證，丙字房弟子當晚確實在執法堂值夜，具備聽聞密談條件】
    【建議下一步行動：追蹤資金流向或密會記錄，可嚐試潛入執法堂文書閣】
    【提示：文書閣夜間有巡邏弟子三人，禁製三層，破解難度中等，推薦使用‘幻影步’+‘靜息符’組合方案】
    她盯著“幻影步”三個字看了兩秒。
    這是她上次完成困難級任務後抽到的身法類技能，還沒實戰用過。
    “行吧。”她喃喃，“正好試試這玩意兒是不是智商稅。”
    正要收起玉簡，忽然察覺青冥劍輕微震了一下。
    不是錯覺。
    她低頭看去，發現劍脊上的那道細痕，此刻竟微微擴張，像是一道閉合的唇，正在緩緩張開。
    她伸手碰了碰。
    冰涼。
    但那一瞬，她腦子裏閃過一個畫麵——
    漆黑的走廊，燭火搖曳，灰袍長老坐在案前，手中拿著一塊跟她手裏一模一樣的灰色玉簡，正低聲對麵前三人說著什麽。
    “……隻要繼續放話，等輿論起來，就不怕她不低頭。”
    畫麵一閃即逝。
    她猛地睜眼，呼吸微滯。
    “係統，這劍……是不是有點邪門？”
    【未檢測到異常數據波動】
    【友情提示：部分高階法器具備殘魂寄念功能，不排除存在記憶回溯現象】
    她冷笑一聲：“所以它不隻是把劍，還是個錄像機？”
    她重新握緊劍柄，眼神沉了下來。
    既然對方已經開始行動，那她也不必再裝乖。
    第二天清晨，她出現在演武場邊緣。
    幾名昨日帶頭議論的弟子正在練劍，見她來了，立刻停下手，交換了個眼神。
    她徑直走向其中一人，聲音不高：“你昨天說我在仙府得了大機緣，不與同門共享。那你告訴我，你在仙府待過嗎？”
    那人一愣：“我……我沒進去。”
    “那你憑什麽認定我得了東西？”
    “大家都這麽說……”
    “大家？”她環視一圈，“哪個大家？說出來我認識嗎？”
    另一人忍不住頂嘴：“執法長老都這麽說了，還能有假？”
    她笑了。
    這次笑得挺開心，甚至還鼓了兩下掌。
    “好啊，終於有人敢把幕後黑手名字喊出來了。”
    她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塊玉簡。
    正是昨夜收到情報的那一枚。
    “這是我花五百靈石買的流言源頭。”她說，“想知道是誰在背後煽風點火嗎？要不要我現在當眾放出來聽聽？”
    幾人臉色瞬間變了。
    有人想衝上來搶，卻被她輕輕一側身躲過。
    青冥劍順勢出鞘半寸，寒光乍現。
    “別逼我動手。”她說，“我不想傷同門。但你們要是非得替別人當槍使，那我也隻能送你們去執法堂做個筆錄——順便問問，收了多少錢？”
    沒人再敢動。
    她收劍入鞘，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時，袖中玉簡突然震動了一下。
    新消息來了。
    她打開一看，隻有四個字：
    “小心身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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