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傾月把那塊寫著“小心身邊人”的玉簡翻了個麵，指尖在邊緣劃過一道淺痕。她沒再看第二眼，直接塞進袖袋，轉身就走。
    昨夜的風早就停了，可空氣裏還飄著一股說不清的味道——像是燒過的紙灰混著陳年墨汁，嗆得人喉嚨發緊。她知道這是坊市暗鋪那邊慣用的熏香，專用來掩蓋靈識追蹤的痕跡。現在這味兒沾在她衣角上，反倒成了護身符。
    她一步步往主峰走，青冥劍橫在臂彎，劍脊上的裂口安靜得像睡著了。但隻要她靈力輕掃，那道縫就會微微顫動一下，仿佛裏麵藏著個不肯閉嘴的舌頭。
    走到第三重台階時，三個人影從側廊閃出。
    執法堂的弟子，穿著統一的灰藍長袍，腰間佩劍款式比普通外門高出半階。領頭那個手裏捏著一塊青銅令符，在陽光下晃得刺眼。
    “慕師姐。”那人語氣不軟不硬，“奉命巡查近日異常靈力波動，需對相關弟子逐一核實。”
    慕傾月腳步沒停：“所以你們查到我頭上來了？”
    “不是針對。”對方讓開半步，卻仍堵著路，“隻是例行詢問。聽說你前幾日得了仙府機緣，一直未向宗門報備，此事可屬實？”
    她笑了聲，從袖中抽出一塊玉簡，正是懸賞情報時用的副本。“五百靈石買的流言源頭，你要不要看看是誰先傳的？還是說，你們執法堂現在隻聽風就是雨，連證據都不用看了？”
    三人臉色一僵。
    剛才說話的那人立刻抬高聲音：“私藏寶物、煽動輿論、擾亂門規秩序！你還有臉拿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當證據？”
    “歪門邪道？”她反問，“比起躲在偏院裏密會親信、造謠陷害同門的行徑，我這點小動作算什麽？哦對了——”她頓了頓，目光落在對方手腕內側，“你袖口沾的墨跡還沒幹透吧？剛抄完長老給你的說辭？”
    那人猛地縮手，臉色變了。
    她懶得再繞圈子，右手搭上劍柄，輕輕一推。
    青冥劍出鞘三寸，寒光掠地而起。與此同時，劍脊裂縫中浮現出一段殘影——昏暗房間，燭火搖曳，執法長老手持玉簡，正對著三個低著頭的人低聲吩咐：“……隻要繼續放話，等輿論起來，就不怕她不低頭。”
    畫麵隻有短短兩息，卻清清楚楚映在眾人眼前。
    “認得這人嗎？”她收劍入鞘，語氣平靜，“要不要我現在去掌門殿，請他親自辨認一下這段影像？”
    “住口！”領頭弟子怒喝，“你竟敢用邪術偽造長老言行，其心可誅！”
    “邪術？”她挑眉，“那你告訴我，為什麽這段‘偽造’的畫麵裏，他左手無名指戴著那枚祖傳的黑曜石戒指？這種細節，我也能憑空編出來？”
    三人互相對視，沒人接話。
    她往前一步，聲音壓低：“我知道你們隻是跑腿的。我不怪你們聽命行事。但現在擺在你們麵前的是兩條路——要麽讓開，要麽等我把這玉簡和影像一起交上去，到時候你們的名字也會出現在筆錄裏，寫明‘參與構陷有功弟子’。”
    “你威脅我們？”另一人握緊劍柄。
    “這不是威脅。”她搖頭，“這是提醒。你們真以為那位長老會保你們？一旦事敗，第一個被推出去頂罪的就是你們這幾個‘辦事不利’的蠢貨。”
    空氣凝了一瞬。
    終於，中間那人緩緩側身，讓出通道。
    她沒多看一眼，抬腳就走。
    可剛邁出兩步，身後傳來一聲厲喝：“站住！”
    她回頭。
    那領頭弟子手中令符猛然亮起，一道金光騰空而起，在空中化作一行篆字：【擅闖重地者，拘押七日】。
    “沒有掌門召見，任何人不得進入掌門殿範圍。”那人咬牙道，“你若執意前行，便是衝撞門規重地，後果自負！”
    慕傾月看著那行懸浮的金字，忽然笑出聲。
    “好啊。”她說，“那你告訴我，昨夜子時在執法堂偏院召開密會、策劃謠言的人，是不是也該被拘押七日？還是說——這令符隻管我，不管長老？”
    “你——！”
    “你們執法堂現在是徹底改規矩了？”她打斷他，“誰權大，誰就能定是非？誰位高，誰就能免追責？那我還來這兒幹什麽？不如直接去山門口掛塊牌子，寫上‘此地無正義’算了。”
    她不再廢話，抬腳繼續向前。
    三人立刻橫劍攔路，三把法器同時出鞘，靈力交織成網，封鎖前方路徑。
    她停下，眼神冷了下來。
    右手再次撫上青冥劍柄，這一次，她沒急著拔劍，而是將神識沉入劍身深處。
    昨夜那段記憶再度浮現：灰袍長老坐在案前，手中拿著一枚灰色玉簡，對麵三人低頭聆聽，其中一人袖口紋著執法堂丙字房獨有的雲雷紋。
    她睜開眼，盯著最左側那人：“你昨晚也在場，對吧？丙字房值夜班，輪不到你去偏院開會。除非……你是特意被叫過去的。”
    那人瞳孔一縮。
    她嘴角微揚：“看來我沒猜錯。你現在替他攔我，是想保住自己的前程？還是他答應給你什麽好處？辟穀丹？功法秘本？還是承諾讓你進內門？”
    “閉嘴！”那人吼了一聲，劍尖直指她咽喉。
    她不動。
    “你們以為自己在維護門規？”她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其實你們已經在幫一個背叛宗門的人，打壓真正為門派拚命的弟子。等將來真相大白，史冊上記一筆‘某年某月，執法堂助紂為虐’，你們的名字都會刻進去——不是作為功臣，而是恥辱柱上的墊底貨。”
    風卷起她的衣袂，獵獵作響。
    三人的陣型出現一絲鬆動。
    她抓住那一瞬，腳下步伐突變，身形如煙般滑入縫隙之間。三人反應過來要攔，她已掠出五丈之外。
    “今日我必見掌門。”她站在通往大殿的最後一級石階下，回眸冷視，“誰擋，誰負責。”
    三人站在原地，無人敢追。
    她抬頭看向那扇緊閉的朱紅大門，伸手按在劍柄上。
    青冥劍的裂痕忽然又顫了一下。
    這次，她沒急著壓製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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