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剛停，腳下的地卻還在顫。
    慕傾月蹲在那塊符文石板前，指尖一縷靈力探入凹槽，像是伸進了某種沉睡巨獸的脈搏裏。那股微弱但持續流失的封印之力，像沙漏裏的細沙，無聲無息地滑向終點。
    “再拖下去，這山底說不定會炸。”她收回手，站起身撣了撣袖口霜粒，“昨夜那些狼要是沒走遠，現在估計已經變成烤肉卷了。”
    雲逸正蹲著用鏟子邊緣刮著石紋，聞言抬頭：“你非說要從這兒過，結果真踩上雷區了？”
    “不是雷區，是墳場。”她抬手一指前方山穀，“看見那片霧了嗎？靈氣打結，地形扭曲，活人不該長成那樣的山。”
    雲逸順著她手指方向望去——白霧深處，兩座山峰夾峙之間，隱約露出半截拱形輪廓，像是被大地咬住的門牙。
    係統任務玉簡在她掌心微微發燙。輕輕一觸，一道淡光自玉簡表麵升起，筆直射向霧中那扇門。
    “走吧。”她收起玉簡，“再站一會兒，我怕你連鏟子都拿不穩。”
    兩人踩著殘雪前行，越靠近山穀，空氣越沉。風沒了，鳥聲沒了，連呼吸都像被什麽吸走了一部分。雲逸的鏟子刃口偶爾碰上碎石，發出的聲音竟比平時慢了半拍，仿佛時間在這兒打了結。
    拱門終於完整顯露。
    高逾三丈，通體漆黑，像是整塊夜色凝成的岩石雕琢而成。表麵爬滿暗金色符文，層層疊疊，如同活物般緩緩流轉，每一道紋路都在呼吸，每一次明滅都引得周圍空氣微微扭曲。
    雲逸倒退半步：“這玩意……吃人嗎？”
    “不吃。”慕傾月從儲物戒取出一張隱息符貼在胸口，“但可能會把亂闖的人變成壁畫。”
    她往前走了兩步，離拱門隻剩五尺距離。符文光芒微微波動，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卻沒有攻擊。她回頭：“看來它隻認動靜大的。”
    “也就是說，安靜點就能混進去？”雲逸眯眼盯著那些符文，“可我們又不是來串門的，總不能一輩子屏住呼吸過日子。”
    “所以得有人破譯。”她退到三丈外一塊凸岩上盤膝坐下，“你去。”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雲逸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那張皺巴巴的陣法避險手冊，小心翼翼攤開在膝蓋上。
    他盯著拱門上的符文，手指無意識地在手冊空白處描畫。忽然，手腕一頓。
    “九幽鎖靈陣……變體。”他聲音壓低，“我在藏書閣一本燒了半截的《禁術遺錄》裏見過類似結構。這種陣法，不是用來擋人的，是用來關東西的。”
    “關什麽？”
    “不知道。”他搖頭，“但能值得用‘鎖靈’級別的陣法鎮壓，大概率不是什麽愛講禮貌的主。”
    慕傾月冷笑：“那正好，我也不太講禮貌。”
    雲逸沒接話，從鏟柄上擰下一片金屬薄片，就地跪坐，在雪地上開始臨摹符文結構。筆畫一起，地麵竟泛起極淡的銀光，像是雪層之下埋著整片星圖。
    “這些符文是嵌套式的。”他邊畫邊說，“外層是警戒，中層是封印，內層……可能是鑰匙孔。但順序被打亂了，像是有人故意破壞閉環。”
    “會不會是自然風化？”慕傾月問。
    “不是。”雲逸指著其中一道斷裂的紋路，“你看這裏，斷口整齊，能量殘留呈放射狀，明顯是人為斬斷。而且——”他頓了頓，“斷的位置很巧，剛好讓整個陣法進入‘偽解封’狀態。”
    “什麽意思？”
    “意思是，它現在既不算完全封閉，也不算徹底失效。”他抬頭，“就像一扇壞了鎖的門，誰都能推，但推開門之後會發生什麽，沒人知道。”
    慕傾月沉默片刻：“所以你現在是在……假裝自己是那把正確的鑰匙？”
    “差不多。”他抹了把額頭冷汗，“隻要模擬出原初的能量頻率，或許能騙它開一條縫。”
    話音未落，拱門上的符文忽然集體一震，光芒驟然轉亮。
    雲逸猛地縮手，雪地上的圖紋瞬間黯淡。
    “怎麽了？”慕傾月躍起。
    “它……好像發現了我在抄作業。”他喘了口氣，“剛才那一下，是陣法自檢。”
    “下次它可能就不隻是看看了。”她重新貼了張符，目光掃視四周，“你快點，我撐不了太久。”
    雲逸咬牙，再次俯身，手指加快速度。金屬片在雪地上劃出細密聲響，圖紋逐漸成型，與拱門上的符文遙相呼應。
    突然，他停下動作。
    “不對勁。”
    “哪裏？”
    “這個符號。”他指著自己畫出的一角，“在典籍裏，它應該代表‘靜止’，可在這裏，它的開口方向反了。如果按原理解讀，意思就變成了‘釋放’。”
    慕傾月眯眼：“你是說，這不是封印陣，是釋放陣？”
    “或者……兩者都是。”他聲音發緊，“先鎖住，再定時打開。就像——”
    “就像放蠱。”她接上，“等外麵的人自己撞進來，順便把裏麵的東西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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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逸點頭：“所以我們現在麵對的，可能不是一個入口，而是一個陷阱。”
    遠處，一聲悶響自山腹傳來，像是某種巨物翻身。
    拱門上的符文再次波動，這次不再是警告，而是……脈動。如同心跳。
    雲逸盯著自己的圖紋，忽然低聲：“我知道怎麽開了。”
    “說。”
    “不是破解，是順從。”他抬頭看她，“順著那個斷裂的邏輯走，假裝我們是它等待的一部分。隻要讓陣法以為我們是‘預定流程’裏的一環，它就會主動放行。”
    “風險呢？”
    “最大的風險是，我們進去之後，門不會再關。”他苦笑，“到時候，放出來的可能不止是我們想找的東西。”
    慕傾月站在岩石上，風吹動她的鬥篷。
    幾息後，她開口：“那就別讓它關門。”
    雲逸一愣：“你說什麽？”
    “我說，”她跳下岩石，走到他身邊蹲下，“我們不出來了。”
    “啥？”
    “既然它是定時放蠱，那我們就卡在時間縫裏。”她指著圖紋中心，“你把啟動節點設在最小單位，讓它以為流程已完成，但實際上隻開了個口子。這樣，裏麵的東西出不來，外麵的人也進不去——除了我們。”
    雲逸瞪大眼：“你這是要鑽係統的空子？”
    “我這是鑽古人的漏洞。”她冷笑，“他們設陣的時候，可沒想到會有兩個人，一個懂陣，一個有係統。”
    雲逸沉默良久，忽然笑了：“你還真是……不講武德。”
    “武德能當飯吃？”她站起身，“快畫，等會兒它又要查寢了。”
    雲逸深吸一口氣，重新執片刻畫。這一次，線條更加精細，節奏卻帶著詭異的韻律，仿佛在演奏一首無人聽懂的祭歌。
    雪地上的圖紋漸漸完整，最後一筆落下時，拱門上的符文忽然停止了流轉。
    靜。
    三息之後，一道細如發絲的金線自拱門中央裂開，緩緩向上延伸，像是被人用看不見的刀，從中間剖開了一道縫隙。
    沒有轟鳴，沒有震動，隻有輕微的“哢”一聲，像是鎖舌彈開。
    雲逸癱坐在地，大口喘氣：“成了。”
    慕傾月走上前，伸手觸向那道裂縫。
    指尖即將碰觸的瞬間，符文忽然再次閃爍，金線微微抖動，像是察覺到了什麽。
    她收回手，側頭看向雲逸：“你確定你畫的是‘完成’，不是‘請開始’？
    雲逸張了口，還沒說話，拱門縫隙中忽然滲出一縷黑霧，貼著地麵蛇行而出，直奔他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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