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劃破雲層時，那道裂痕還在跳。
    不是光，是某種更沉的東西在戒圈內側爬動，像指甲刮過琉璃。慕傾月指尖一收，界麵彈出又瞬間折疊——【偽裝模塊已斷開】，數據流歸零。她把戒指翻了個麵，塞進袖口深處。
    雲逸盯著她動作，嗓子眼動了動：“剛才那一下……是不是它又來了？”
    “不是‘又’。”她目光掃過前方漸顯的山門輪廓，“是從來沒走。”
    雲逸沒再問。他知道有些話不能說第二遍，尤其當慕傾月開始藏東西的時候。
    飛舟落穩前最後一瞬，風突然變了方向。原本平穩的符紋陣列嗡了一聲，像是被誰輕輕拍了後腦勺。幾片落葉打著旋兒貼上船底，在接觸的刹那化成灰。
    山門前已經站了不少人。
    不止守門弟子，連平日躲在藏書閣裏啃典籍的閑散修士都冒了出來，三五成群擠在石階兩側，眼神黏在他們身上來回掃。有人小聲嘀咕，有人直接掏出傳訊玉簡狂記。
    “回來了？”一個穿青袍的小弟子湊上前，眼睛亮得發燙，“聽說你們拿到了能撕空間的秘術？還能瞬移？是不是真的？”
    雲逸剛張嘴，慕傾月抬手壓下。
    “仙島之事。”她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冰砸進沸水，“自有宗門定論。”
    人群安靜了一秒。
    然後像炸開的鍋。
    “她這話什麽意思？難道真有大機緣？”
    “你看她那個戒指，裂了條縫還在戴，肯定封著不得了的東西！”
    “我賭十塊靈石，裏麵是上古禁器殘片！”
    議論聲層層疊疊湧上來，慕傾月隻往前走。袍角掠過地麵，腳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眾人話語的間隙裏，硬生生劈出一條靜默通道。
    雲逸趕緊跟上，一邊走一邊衝四周擺手：“別傳了別傳了！哪有什麽禁器！頂多……頂多拿了點丹藥！”
    “那你手裏攥著的是什麽？”旁邊一人眼尖。
    雲逸低頭一看，手裏不知何時多了個小瓷瓶，標簽寫著“凝神·十二瓶”——正是清點收獲時分到的那一份。
    他猛地縮手，差點把瓶子扔出去。
    “口誤！純屬口誤！這玩意兒街上三塊靈石一瓶！”
    沒人信。
    反倒是更多目光聚焦過來，仿佛他們倆現在走路帶風都是因為體內蘊藏著絕世功法。
    山門執事迎上來，態度恭敬得近乎刻意：“兩位請隨我來，長老已在執事殿等候，要親自聽取任務匯報。”
    “現在？”雲逸愣住。
    “立刻。”執事微笑，“順便安排慶功宴的事宜。”
    慕傾月腳步微頓。
    “慶功宴？”
    “三日後舉行。”執事遞上一枚玉簡令符，“這是憑證，憑此可優先挑選閉關洞府一處，另賜中品靈晶三百枚，供後續修煉所用。”
    她接過玉簡，指尖在表麵輕劃了一下。
    溫度正常，無追蹤烙印，但邊緣刻著一道極細的紋路——類似監聽陣的引線接口。
    她不動聲色地將玉簡收入腰間錦囊。
    “多謝。”
    一行人轉入內殿。沿途廊柱林立，簷角懸鈴，看似尋常，慕傾月卻注意到每隔七步就有一塊嵌入石縫的鏡麵晶石，角度微妙，恰好能反射整條通道。
    她在心裏默數了一遍：共十三處。
    不是裝飾，是監視網。
    踏入執事殿那一刻，雲逸忍不住低聲吐槽：“這排場搞得跟升職答辯似的。”
    “比那嚴重。”她低語，“答辯輸了頂多延期考核，這裏說錯一句話，可能直接送進問心牢。”
    殿內光線略暗，幾位長老端坐高位，神情肅然。為首的白須老者抬手示意二人上前。
    “此次仙島之行，爾等不僅安然歸來，還帶回重大線索。”老者語氣緩和，“宗門決定予以嘉獎，並召開慶功大典，以勵後來者。”
    慕傾月躬身行禮，姿態標準無可挑剔。
    眼角餘光卻掃過殿頂橫梁——那裏垂下一縷幾乎看不見的銀絲，正對著她的位置緩緩擺動。
    她在袖中掐了個破妄訣，指尖微麻。
    果然有耳。
    “多謝諸位長老厚愛。”她開口，“此行所得皆為宗門共有，願盡數上交，由專人整理研究。”
    老者點頭：“你有此心甚好。不過獎勵不可免，洞府任選，三日後宴席也務必出席。”
    “謹遵吩咐。”
    退出大殿時，天色已近黃昏。晚風吹起簷角銅鈴，叮當亂響。
    雲逸鬆了口氣：“總算完了。我還以為要盤問半天呢。”
    “沒完。”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殿門，“他們急著辦宴，不是為了獎我們。”
    “那是為了什麽？”
    “為了讓人看見。”她冷笑，“看見我們回來了，看見我們得了賞，看見我們——還沒死。”
    雲逸臉色變了變。
    兩人被安排入住客院偏廂。房間寬敞雅致，茶具齊全，香爐裏點著安神寧息的熏料。
    慕傾月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掀開地毯，檢查地脈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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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異常。
    第二件事是打開窗戶，讓風穿堂而過。
    第三件事，她取出儲物戒，放在桌上。
    裂痕依舊。
    而且比之前深了些。
    她盯著那道縫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按住。
    不是用靈力，而是用自己的體溫去焐。
    戒指微微震了一下，像是回應。
    雲逸靠在門框上，看著她：“你說……它會不會有一天自己開口說話？”
    “不會。”她說，“但它會讓我聽見我不想聽的聲音。”
    “那你打算怎麽辦？一直藏著？”
    “藏？”她抬眼，“我不藏。我隻是——還沒想好怎麽用。”
    話音未落，戒指忽然一燙。
    她猛地攥緊。
    一道極其短暫的數據流閃過意識海，快得像錯覺。但內容清晰：
    【檢測到外部信號殘留波動】
    【強度：弱】
    【來源：無法識別協議段】
    【是否啟動反向溯源？】
    她沒點確認。
    而是反手將整個係統界麵拖進深層緩存區，打上三重加密鎖。
    然後她站起來，走到窗邊。
    遠處廣場上，已有弟子在布置慶功宴的彩幡。紅綢飄蕩，鑼鼓試音，熱鬧得像個鬧劇開場。
    她靜靜看著，忽然說：“雲逸。”
    “嗯？”
    “明天早上，去一趟煉器坊。”
    “幹啥？”
    “換個新戒指。”她回頭，嘴角揚起一絲極淡的弧度，“舊的這個……不太幹淨了。”
    雲逸張了張嘴，最終隻憋出一句：“你這操作……有點髒啊。”
    “不髒怎麽活？”她轉身走向內室，“在這兒等著。晚上別出門，尤其是——別接任何人的傳訊玉簡。”
    門關上前，她最後看了眼桌上的裂戒。
    那道縫，正在緩慢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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