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城，藥王穀東域分部。
    與城中其他地方商鋪林立的喧囂不同，這片依山而建的建築群古樸而肅穆。高聳的朱紅大門前，兩尊不知名石材雕琢的巨鼎靜靜矗立，鼎中並無香火，卻自有氤氳藥氣升騰，聞之令人心曠神怡。
    趙小白站在等候考核的人群中，目光平靜地掃過前方。前來參加煉丹師評級考核的修士不少，從衣著氣度來看，大多出身不俗，修為也多在築基後期至結丹期不等。他們或緊張，或倨傲，或低聲交談，或閉目養神。
    “下一個，東域青嵐宗，趙小白。”一位藥王穀執事模樣的修士手持玉冊，朗聲點名。
    趙小白整了整身上那件略顯普通的青色道袍，這是他特意換上的，並未穿著代表青嵐宗長老身份的服飾。他緩步而出，對著那執事微微頷首：“有勞。”
    那執事看了他一眼，感受到他結丹中期巔峰的靈力波動，態度還算客氣，遞過一枚玉牌：“入丙字三號丹房，考核內容與要求皆在房內玉簡中。限時三個時辰。”
    趙小白接過玉牌，道了聲謝，便在一眾或好奇或審視的目光中，從容不迫地走向指定的丹房。
    丹房內陳設簡潔，中央是一尊製式的地火丹爐，品質尚可，旁邊擺放著三份相同的藥材，以及一枚記錄考核內容的玉簡。
    神識沉入玉簡，考核要求浮現心頭：煉製四級丹藥“凝嬰丹”。
    此丹並非助人凝結元嬰，而是供元嬰初期修士穩固元嬰、精純靈力之用，在四級丹藥中難度屬中等偏上，成丹率極低，對火候掌控、藥性融合的要求極為苛刻。考核標準，三份材料，隻需成丹一爐，且成丹率不低於三成，品質下品以上即為通過。
    “凝嬰丹……”趙小白嘴角微不可查地揚起一絲弧度。這丹藥他雖未親手煉製過，但在藥老的指導下，早已將丹方、訣竅爛熟於心。以他如今的神魂強度和控火能力，煉製此丹，把握極大。
    他並未急於動手，而是先仔細檢查了三份藥材，確認年份、藥性無損。隨後，又伸出手指，輕輕敲擊丹爐內壁，傾聽回音，感知其內部結構與熱力傳導特性。最後，他引動地火，一縷精純的赤紅火焰自地脈湧出，在丹爐底部跳躍燃燒，他閉目感受著火焰的穩定性和溫度變化。
    這一係列準備工作，細致而從容，絲毫不像初次使用此地丹爐的考核者。
    與此同時，丹房外的一間靜室內，數麵水鏡正清晰地映照出各個考核丹房內的情景。一位身著玄色長袍，麵容清臒，雙目開闔間隱有精光閃動的老者，正端坐主位，目光隨意地掃過一麵麵水鏡。他周身氣息淵深似海，赫然是一位元嬰初期的大修士，正是藥王穀駐東域分部的外門長老之一，五級煉丹師——墨淵。
    他身旁侍立著幾位負責具體考核事務的執事。
    “咦？”一位執事輕咦一聲，目光落在映照趙小白丹房的水鏡上，“此子倒是沉得住氣，旁人早已開爐煉丹，他還在不緊不慢地熟悉丹爐地火。”
    墨淵長老的目光也隨之投去，看到水鏡中那青袍年輕人專注的神情和熟練的檢查手法，微微頷首：“基本功倒是紮實。心性也不錯，不驕不躁。”
    丹房內，趙小白終於開始行動。
    他單手掐訣，地火陡然變得溫順，如臂指使般包裹住丹爐底部，均勻加熱。隨後，他袖袍一揮，第一株主藥“凝露草”飛入爐中，精準地懸停在火焰上方。他沒有像尋常丹師那樣急於提純，而是以一股柔和的靈力包裹草葉，讓其在地火與靈力的共同作用下，緩緩滲出晶瑩的液滴，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其活性。
    “好精妙的控火術！靈力也極為凝練。”靜室中，另一位執事忍不住讚歎。他們都是三級、四級的煉丹師，眼力自然不凡。
    墨淵長老沒有說話，但眼神中興趣更濃了幾分。
    緊接著，趙小白處理第二味輔藥“赤炎果”。此物性烈，需猛火快煉。隻見他指訣一變，地火驟然狂暴，化作一條火蛇將赤炎果吞噬，果實在高溫下迅速融化，雜質被瞬間氣化，隻留下一團精純的紅色藥液。
    一柔一剛，轉換自如，沒有絲毫滯澀。
    後續幾十種藥材的處理，趙小白皆是信手拈來，每一種藥材的特性仿佛都烙印在他靈魂深處，總能以最合適的方式、在最恰當的時機進行提純、淬煉。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帶著一種獨特的美感，不像是在進行緊張的考核，反倒像是在完成一件藝術品。
    “此子對藥性的理解，遠超同階。”墨淵長老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絲訝異，“看他手法，似乎暗合古法，但又有所不同，自成一家。”
    時間一點點過去，丹房內藥香越來越濃鬱。很快到了最關鍵的藥性融合與凝丹階段。
    趙小白麵色沉靜，雙手如穿花蝴蝶般飛舞，打出一道道繁複的丹訣。丹爐內，各色藥液在神識的精準引導下，開始緩緩交融，彼此滲透，過程中沒有產生絲毫的衝突與排斥。爐蓋輕微震動，氤氳的丹氣開始匯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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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成丹了！”一位執事低呼。
    突然，丹爐微微一震，爐內靈氣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紊亂。這是凝嬰丹煉製過程中常見的“靈噬”現象，若處理不當，輕則丹藥品質下降，重則前功盡棄。
    水鏡前的幾位執事心都提了起來。
    卻見趙小白似乎早有預料，他不慌不忙，並指如劍，隔空點向丹爐某處。一股蘊含著奇異波動的靈力注入，那絲紊亂瞬間被撫平，不僅如此，原本有些躁動的丹氣反而變得更加凝實。
    “這是什麽手法？”一位執事瞪大了眼睛，他從未見過如此輕描淡寫就化解“靈噬”的手段。
    墨淵長老眼中精光爆閃，身體微微前傾：“妙！以自身靈力模擬元嬰初成的氣機，引導丹氣歸附，非但對衝了靈噬，反而助長了藥力！此子……不凡！”
    半個時辰後，趙小白丹訣一收，爐蓋開啟。
    刹那間，霞光自爐內湧出，濃鬱的藥香彌漫整個丹房，甚至透過禁製，傳到了外麵的走廊，引得其他等待考核或正在考核的修士紛紛側目。
    隻見三顆龍眼大小、色澤瑩潤、表麵隱隱有雲紋浮現的丹藥，靜靜地躺在爐底。每一顆都圓潤無瑕，丹暈自生。
    “一爐三丹，皆是……上品品質！”通過水鏡看到這一幕的執事失聲驚呼。
    用考核提供的普通丹爐和地火，第一次煉製凝嬰丹，不僅一次成功，成丹率百分百，更是達到了上品品質！這簡直是駭人聽聞！
    墨淵長老緩緩站起身，目光緊緊鎖定水鏡中那個神色依舊平靜，正仔細將丹藥裝入玉瓶的青袍年輕人。
    “查一下他的來曆。”墨淵長老吩咐道，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重視。
    很快，關於趙小白的基本信息便被呈上——東域青嵐宗丹鼎峰長老，道號丹陽子，疑似在東域道魔之戰中崛起，結丹不久，於丹道一途天賦異稟。
    “東域……青嵐宗……”墨淵長老手指輕輕敲擊桌麵，“沒想到偏遠東域，竟能出此等丹道奇才。觀其骨齡，不過百歲有餘，能有此成就，恐怕另有際遇。”
    他沉吟片刻，對身旁執事道：“等他考核結束，帶他來見我。”
    “是，墨淵長老。”
    趙小白拿著盛有三顆上品凝嬰丹的玉瓶走出丹房時，外麵等候的修士們看他的眼神徹底變了。那濃鬱的藥香和隱約的丹霞，無不說明他煉製出了極高品質的丹藥。負責登記的執事接過玉瓶，檢驗過後，臉上滿是震驚與恭敬，立刻將代表四級煉丹師的徽記——一枚鐫刻著四葉靈草圖案的青色玉牌，以及相應的袍服、福利清單恭敬地遞給趙小白。
    “恭喜趙大師通過四級煉丹師考核！”執事的語氣無比客氣。
    趙小白剛接過物品，另一位氣息更為深厚的執事便走了過來，拱手道：“趙大師，我藥王穀墨淵長老有請，還請隨我來。”
    趙小白心中微動，墨淵長老？藥老之前似乎提過一句，藥王穀東域分部有位墨淵長老，在丹道上頗有建樹，為人也算正派。
    他點了點頭：“有勞帶路。”
    跟隨那位執事，穿過幾重回廊，來到一處清雅的庭院。庭院中，墨淵長老正負手立於一棵古鬆下，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老夫墨淵，恭喜小友通過四級考核，如此年輕便有這般造詣，實在令人驚歎。”墨淵長老主動開口，並無元嬰修士的架子。
    “晚輩趙小白，見過墨淵長老。長老過譽了，晚輩隻是僥幸。”趙小白執晚輩禮，不卑不亢。
    墨淵長老哈哈一笑，示意趙小白在院中石凳坐下：“僥幸可煉不出上品的凝嬰丹。小友不必過謙。”他目光銳利，似乎能看透人心，“觀小友煉丹手法，似有古風，卻又別出機杼，不知師承何處？”
    趙小白早已準備好說辭，從容道：“家師乃山野散人，不喜名利，名號不便提及。晚輩所學，多是自行摸索，結合一些偶然得到的殘缺古籍。”
    墨淵長老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也沒有深究。修真界誰沒有點秘密？他看重的是趙小白本身的才華。
    “原來如此。小友能自行摸索至此，更顯天賦卓絕。”墨淵長老撫須讚道，隨即話鋒一轉，“不知小友可有意願加入我藥王穀？以你的天賦，若能得穀內資源傾斜和前輩指點，將來成就不可限量，便是成為五級、甚至六級煉丹大師，也非不可能。”
    這是直接拋出了橄欖枝。
    趙小白聞言，起身拱手，語氣誠懇卻堅定：“多謝墨淵長老厚愛。隻是晚輩乃青嵐宗弟子，受宗門培養之恩，不敢或忘。目前並無改換門庭之想，還望長老見諒。”
    墨淵長老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遺憾，但更多的卻是欣賞。重情義，知恩圖報，此等心性在修真界更為難得。
    “無妨，人各有誌。”墨淵長老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即便不入藥王穀，小友日後若有丹道上的疑問，也可來與老夫交流。我藥王穀對於真正的丹道天才，向來是持開放態度的。”
    “多謝長老！”趙小白再次道謝，這一次真心實意。能與一位五級煉丹師交流，對他而言也是寶貴的機會。
    “嗯。”墨淵長老點點頭，看著趙小白，越看越是滿意，“小友既已通過四級考核，便是我修真界認可的煉丹大師。日後在這丹霞城，乃至整個東域，行事都會方便許多。望小友能秉持丹心，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
    又閑聊了幾句丹道心得，趙小白發現這墨淵長老確實學識淵博，往往一言就能切中要害，讓他受益匪淺。而趙小白偶爾提出的一些來自藥老傳承的獨特見解，也讓墨淵長老目光連閃，嘖嘖稱奇。
    約莫一炷香後，趙小白才起身告辭。
    看著趙小白離去的身影，墨淵長老對身旁的執事感歎道：“此子非池中之物啊。青嵐宗……倒是好運道。吩咐下去，日後對此子多加關注，盡量交好，莫要輕易得罪。”
    “是，長老。”
    走出藥王穀分部，趙小白摩挲著手中那枚溫潤的四級煉丹師玉牌，感受著周圍修士投來的羨慕與敬畏的目光，心中一片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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