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風庭院，茶香嫋嫋。
    趙小白與墨淵長老對坐於石桌兩旁，方才關於丹道的一番交流，讓庭院中的氣氛愈發融洽。墨淵長老手捧一杯靈茶，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眼底深處的精光，他看似隨意地品著茶，實則心神仍縈繞在眼前這青袍年輕人身上。
    此子不僅煉丹天賦駭人，方才交談間，其對藥性藥理的理解，時而天馬行空，時而直指本源，許多見解甚至讓他這浸淫丹道數百年的五級煉丹師都感到耳目一新，心生啟發。那份沉穩的氣度，不卑不亢的言辭，絕非凡俗宗門能輕易培養出來的。東域青嵐宗？他暗自搖頭，僅憑此宗，絕難孕育出如此璞玉，此子身後，定有高人，或是得了了不得的傳承。
    念及此處，墨淵長老放下茶盞，瓷器與石桌輕觸，發出清脆的聲響，打破了庭院的靜謐。他目光平和地看向趙小白，不再迂回，直接切入了正題。
    “趙小友，”墨淵長老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鄭重，“老夫觀你丹道天賦，實乃老夫平生僅見。假以時日，莫說五級、六級，便是衝擊那傳說中的丹道宗師之境，也未必沒有可能。”
    他略微停頓，觀察著趙小白的反應，見對方依舊神色平靜，隻是微微傾身表示聆聽，心中讚賞更甚，繼續道：“我藥王穀，乃中域丹道執牛耳者，傳承悠久，底蘊深厚。穀內不僅收藏有自上古流傳至今的無數丹方典籍，更有諸多外界難尋的珍稀藥草，以及匯聚了整個大陸最頂尖的丹師同道，可相互切磋印證。”
    “更有地心青蓮火、萬年寒玉鼎等煉丹至寶，可助丹師感悟火候極致，提升成丹品質。”墨淵長老的聲音帶著一絲誘惑，“以你的天賦，若願加入我藥王穀，老夫可親自作保，必為你爭取核心真傳弟子之位，資源傾斜，秘法開放，更有穀內隱世的宗師級長老，或可收你為親傳，親自指點迷津。屆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你的丹道前途，將不可限量。”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趙小白：“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這番招攬，不可謂不誠懇，條件不可謂不優厚。藥王穀核心真傳，宗師親傳，這些身份，足以讓中域九成九的年輕丹師瘋狂。墨淵長老有信心，如此條件，縱是此子心性再沉穩，也難免心動。
    然而，趙小白聞言，麵上並無多少波瀾，隻是緩緩站起身，對著墨淵長老深深一揖。
    “墨淵長老厚愛，晚輩感激不盡。”他的聲音清晰而堅定，“藥王穀乃丹道聖地，能得長老如此青睞，實乃晚輩之幸。長老所言種種，於丹師而言，確是無上誘惑，晚輩亦心向往之。”
    墨淵長老聞言，臉上剛露出一絲笑意，卻聽趙小白話鋒一轉。
    “然而，晚輩乃東域青嵐宗弟子，自踏入道途，便受宗門栽培之恩。師尊赤陽真人待我如子，傳我道法，授我丹術根基；宗門予我資源，助我成長。此恩此情，晚輩不敢或忘。”趙小白目光澄澈，言語懇切，“青嵐宗或許不及藥王穀底蘊深厚，然則宗門正值用人之際，晚輩既已身居長老之位，承其位，便當盡其責。若因前途而背棄宗門，與禽獸何異？晚輩道心，亦將蒙塵，恐此生再難寸進。”
    他再次拱手：“故而，加入藥王穀之事，請恕晚輩不能從命。長老美意，晚輩隻能心領。”
    庭院中一時寂靜，隻有鬆濤微鳴。
    墨淵長老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他凝視著趙小白，元嬰期的靈壓雖未刻意釋放，但那久居上位的威儀，仍讓空氣顯得有些凝滯。他並未動怒，隻是感到深深的惋惜，以及一絲不解。
    “小友，”墨淵長老緩緩開口，語氣依舊平和，卻多了幾分凝重，“你可知道，你拒絕的是什麽？是通往丹道巔峰的康莊大道！青嵐宗能給你的，我藥王穀能十倍、百倍予你。宗門恩情固然重要，但大道之爭，在於機緣。為一隅之恩義，舍寰宇之舞台，豈非因小失大？”
    他試圖以道理說服：“況且，修真界中，修士改換門庭，尋求更高發展，也並非罕事，無人會因此詬病。你若願入藥王穀，老夫可親自修書與青嵐宗解釋，必不令你背負忘恩之名。”
    趙小白沉默片刻，輕輕搖頭：“長老所言，皆是正理。然大丈夫立於世，有所為，有所不為。宗門於我，非止是資源平台，更是根之所係，情之所依。若今日可棄青嵐，他日未必不會棄藥王穀。此心不定，縱有萬千資源，無窮秘法，又如何能觸及丹道至境？”
    他抬起頭，目光坦然與墨淵長老對視：“晚輩相信，丹道之極，在乎一心。心若通達，縱在僻壤，亦能窺見大道；心若蒙塵，縱處聖地，亦難登堂入室。青嵐宗是晚輩的起點，亦是晚輩的枷鎖，但晚輩願承此枷，砥礪前行。”
    這番話，說得不疾不徐，卻字字鏗鏘，蘊含著趙小白自身的道念堅持。
    墨淵長老聞言，久久不語。他看著趙小白那清澈而堅定的眼神，心中翻騰的惋惜漸漸平複，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情緒。有遺憾，有讚賞，更有一種看到某種稀缺品質的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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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利益至上、弱肉強食的修真界，如此重諾守信、不忘根本的年輕人，實在是太少了。多少所謂的天才，為了資源，可以背叛師門，可以屠戮親友。此子能堅守本心，不為滔天利益所動，這份心性，或許比他驚人的丹道天賦更為珍貴。
    他想起自己年輕時的某個抉擇，心中輕輕一歎。
    “罷了，罷了。”墨淵長老終於開口，臉上重新浮現笑容，這次的笑容卻少了幾分招攬之意，多了幾分純粹的欣賞與尊重，“人各有誌，不可強求。小友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見識與堅守，倒是讓老夫汗顏了。”
    他示意趙小白重新坐下：“既然小友心意已決，老夫也不再贅言。隻是，丹道交流，不應為此事所阻。小友雖不願入穀，但我藥王穀的大門，永遠為你這樣的丹道英才敞開。”
    趙小白心中微鬆，知道這一關算是過了，而且結果比預想更好。他再次表示感謝：“多謝長老體諒。”
    墨淵長老撫須沉吟片刻，又道：“小友既不願脫離青嵐宗，那麽……可願接受我藥王穀‘客卿’一職？”
    “客卿？”趙小白抬眼。
    “不錯。”墨淵長老解釋道，“客卿並非藥王穀正式弟子，無須受穀規約束，來去自由。隻是掛個名號，享有部分資源兌換、典籍查閱的權限，偶爾或許需要小友出手煉製一些特殊丹藥，或是在穀內舉辦丹會時，前來交流論道。相應地，藥王穀會為你提供一定的庇護，以及丹師間的身份認可。”
    這無疑是一個折中的方案，既尊重了趙小白的意願，又為藥王穀與他之間建立了一條聯係的紐帶。
    趙小白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的好處。客卿身份能讓他更方便地接觸藥王穀的資源和信息，尤其是關於“還魂草”的線索，同時也能借用藥王穀的虎皮，在中域行事減少許多麻煩，而又不必背負叛宗的罵名。
    “長老美意，晚輩卻之不恭。”趙小白這次沒有拒絕，拱手應承下來，“隻是晚輩生性散漫，恐難時常停留穀內……”
    “無妨。”墨淵長老大手一揮，“客卿本就不必常駐。你隻需持此客卿令牌，中域各大藥王穀分殿，皆可為你提供便利。”
    說著，他取出一枚非金非木、觸手溫潤的令牌，正麵刻著藥鼎與靈草圖案，背麵則是一個“客”字，邊緣有玄奧符文流轉，散發出淡淡的靈氣波動。
    趙小白雙手接過令牌，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獨特印記，知道此物做不得假，鄭重收起：“晚輩定當珍惜此身份，不負長老期望。”
    “哈哈，好！”墨淵長老心情似乎又愉悅起來，“日後你我便以道友相稱即可，不必再拘泥晚輩長老之禮。趙小友，期待你日後名動中域之時，莫要忘了今日在這鬆風庭院，還有老夫這麽一個盼著你好的老友。”
    “墨淵道友厚愛，小白銘記於心。”趙小白從善如流，改了口。
    兩人相視一笑，之前因招攬而產生的些許微妙氣氛徹底消散，關係反而因這番坦誠與相互尊重，更近了一層。又閑談片刻，品完靈茶，趙小白才起身告辭。
    墨淵長老親自將他送至庭院門口，看著那青袍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目光深邃。
    “重情守諾，知進退，明得失……青嵐宗，真是撿到寶了。”他低聲自語，隨即搖了搖頭，嘴角卻噙著一絲笑意，“罷了，能結此善緣，為我藥王穀添一潛力無限的客卿，也算一樁美事。此子未來，必將在中域掀起風雲。”
    他轉身返回庭院，心中已開始思量，如何將這位新晉客卿的信息，恰到好處地在穀內某些層麵傳遞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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