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稽稅司的調查仍在繼續，雖未找到實質把柄，但“配合調查、暫停營業”的封條依舊醒目地貼在丹霄閣三家店鋪的門楣上，如同三道恥辱的烙印。市井間的流言蜚語在丹霄閣懸賞和南宮家暗中引導的辟謠下有所收斂，卻並未根除，依舊在暗處發酵。藥材供應時斷時續，全憑薑雨桐提供的秘密渠道和蘇沐雨從海外緊急調運支撐，成本高昂，絕非長久之計。
    趙小白深知，僅憑自身硬抗和南宮家的有限支持，難以持久。乾無極代表的皇朝勢力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在緩緩收緊。他必須主動出擊，尋求更多破局的可能，至少在明麵上，不能讓人以為丹霄閣已是孤家寡人，可以任人拿捏。
    這一日，天光未亮，趙小白便悄然離開了丹霄閣密室。他並未帶蠻山，隻身一人，青衫素淨，氣息內斂，如同一個尋常的遊曆修士，融入了丹霞城清晨稀薄的人流中。
    他的第一個目標，是藥王穀在丹霞城的別院。
    藥王穀別院位於城西，依山而建，占地極廣，飛簷鬥拱掩映在蒼翠古木之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經年不散的藥香。與萬寶樓的富麗堂皇不同，此地更多了一份清幽與超然。
    遞上拜帖，言明求見墨淵長老。守門弟子驗過拜帖，見是近來名聲大噪的“丹王”趙小白，不敢怠慢，恭敬地引他入內。
    在偏廳等候片刻，一位藥童前來引路，穿過幾重回廊，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院中種植著不少奇花異草，一位灰袍老者正背對著他，手持玉壺，小心翼翼地為一株葉片呈七彩流光的靈植澆灌著晨曦收集的“無根靈水”。正是墨淵長老。
    “晚輩趙小白，拜見墨淵長老。”趙小白躬身行禮，態度恭敬。
    墨淵長老沒有回頭，依舊專注著手上的動作，直到將玉壺中的靈水盡數澆灌完畢，才緩緩直起身，轉過身來。他麵容清臒，目光溫和中帶著洞悉世事的睿智，身上散發著的元嬰靈壓與濃鬱的藥香混合在一起，令人心靜。
    “趙小友，不必多禮。”墨淵長老微微一笑，指了指旁邊的石凳，“坐吧。聽聞你近來，麻煩不小。”
    趙小白依言坐下，苦笑道：“長老明鑒，晚輩確是遇到了些難關。”
    他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將目前丹霄閣麵臨的困境，以及背後可能來自大乾皇朝三皇子的壓力，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一遍。他沒有請求藥王穀直接出麵對抗皇朝，那既不現實，也會讓對方為難。
    “晚輩此次冒昧來訪，並非奢求藥王穀能施以援手，對抗皇朝。”趙小白語氣誠懇，“隻是希望，若有可能，藥王穀能否在‘丹道規矩’的範圍內，給予一些聲援？例如，肯定丹霄閣丹藥的品質，或者，在合適的場合，表達對正當商業競爭環境的維護之意。”
    他點出了關鍵。藥王穀作為中域丹道聖地，其態度在丹道領域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若藥王穀能公開或半公開地肯定丹霄閣的丹藥品行，那些汙蔑丹藥質量的謠言將不攻自破。若能表達對破壞規矩行為的不認可，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遏製官方過分的打壓。
    墨淵長老靜靜地聽著，手指輕輕摩挲著石桌光滑的邊緣，沉吟不語。院內隻有微風拂過花草的細微聲響。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絲凝重：“趙小友，你的來意，老夫明白。你之才華，老夫亦十分欣賞。丹王大會上，你展現的潛力，確是我丹道未來之希望。”
    他話鋒一轉：“然而，大乾皇朝……非同小可。藥王穀超然物外，不介入世俗王朝紛爭，此乃祖訓。若明確表態支持你，無異於直接站到了皇朝的對立麵，這其中的幹係，太大。”
    趙小白心中微沉，但麵色不變，隻是靜靜聽著。
    “不過，”墨淵長老話鋒又是一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維護丹道清譽，秉持煉丹師之操守，亦是我藥王穀分內之事。若有確鑿證據證明有人惡意汙蔑、偽造證據，敗壞我丹道同仁聲譽，藥王穀也不會坐視不理。”
    他看向趙小白：“你可明白？”
    趙小白何等聰慧，立刻領會了墨淵長老的言外之意。藥王穀不會明著為他站台對抗皇朝，但會在“維護丹道規矩”這個大義名分下，給予有限的支持。比如，若趙小白能拿出證據證明謠言是偽造的，藥王穀可以出麵澄清，斥責造謠者。這雖然不能直接解決官方打壓和供應鏈問題，卻能在輿論上扳回一城，極大地緩解丹霄閣的信譽危機。
    “晚輩明白！多謝長老指點！”趙小白起身，鄭重一禮。這已是他目前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
    “嗯。”墨淵長老微微頷首，“你且去吧。風波之中，更需謹守本心，精研丹道。實力，才是根本。”
    “謹遵長老教誨。”趙小白再次行禮，而後在藥童的引領下，悄然離開了藥王穀別院。
    離開藥王穀，趙小白並未返回丹霄閣，而是轉身走向城北。那裏是散修聚集的區域，魚龍混雜，卻也消息靈通，自有其運行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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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過蠻山之前留下的信物和聯絡方式，趙小白在一條嘈雜巷陌深處的老茶館裏，見到了散修聯盟在丹霞城的一位舵主——雷豹。
    雷豹人如其名，身材魁梧，豹頭環眼，一臉虯髯，穿著簡單的皮甲，裸露的胳膊上疤痕交錯，修為在結丹後期，氣息彪悍狂放。他與蠻山有過命的交情，是蠻山在散修聯盟中為數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趙閣主？哈哈，早就聽蠻山那小子提起過你，說他跟了個了不得的人物！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雷豹聲音洪亮，震得茶館包廂的窗戶都在嗡嗡作響，他揮手屏退了上來斟茶的夥計，親自給趙小白倒了一碗粗糲的靈茶。
    “雷舵主，冒昧打擾。”趙小白接過茶碗，沒有客套，直接說明了來意，以及目前丹霄閣的困境。
    與麵對墨淵長老時的含蓄不同，對雷豹這樣的江湖豪客，坦誠直接反而更有效。
    雷豹聽完，豹眼一瞪，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桌子，碗裏的茶水都濺了出來：“他娘的！乾無極那小子，仗著出身好就為所欲為！拍賣會上爭不過，就玩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真是丟盡了皇家的臉麵！”
    他罵罵咧咧了幾句，然後看向趙小白，目光灼灼：“趙閣主，你說吧，需要老子怎麽做？蠻山的兄弟，就是老子的兄弟！隻要不是明著去打上皇朝金鑾殿，在這丹霞城的一畝三分地，老子還是有些門道的！”
    散修聯盟勢力盤根錯節，雖然鬆散，但人數眾多，遍布三教九流，消息最為靈通，也最不懼權貴。他們或許無法正麵對抗皇朝，但在暗中使力，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趙小白沉吟道：“不敢讓雷舵主與皇朝正麵衝突。隻希望舵主能幫忙留意幾件事。”
    “第一，密切關注城主府，尤其是稽稅司那邊的動向，若他們有任何逾越規矩、或是收受其他好處刻意針對我丹霄閣的證據，希望能及時告知。”
    “第二，坊間流傳的謠言，希望能借助散修兄弟們的渠道，追查源頭，找到那些收錢辦事、散布謠言和偽造證據之人。”
    “第三，”趙小白壓低了聲音，“我丹霄閣如今藥材供應艱難，希望雷舵主能幫忙牽線，通過散修聯盟的渠道，秘密收購一些急需的藥材，價格可以比市價高出一成。”
    雷豹聽完，哈哈一笑，拍著胸脯道：“我當是什麽大事！包在老子身上！查探消息、找幾個造謠的癟三，這都是咱們的拿手好戲！收購藥材更簡單，散修別的不多，就是各種稀奇古怪的收獲多！老子保證給你辦得妥妥帖帖，絕不會讓皇朝的狗腿子察覺到！”
    他的爽快和義氣，讓趙小白心中一定。有了散修聯盟這條暗線，至少在信息戰和部分物資補給上，他能獲得極大的助力，不再像之前那樣耳目閉塞，被動挨打。
    “如此，便多謝雷舵主了！此間情誼，趙某銘記於心。”趙小白端起茶碗，以茶代酒，敬了雷豹一碗。
    雷豹豪邁地一飲而盡，抹了把嘴：“趙閣主客氣！等你渡過此劫，請老子和蠻山好好喝一頓就行！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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