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傳訊玉符化作流光沒入林海深處，不過片刻功夫，前方虛空再次蕩漾，這次出現的並非飛舟，而是三道憑空而立的身影。
    居中一位，是位麵容古拙、眼神銳利如鷹隼的老者，身著深褐色長袍，袍袖上繡著樊家特有的古木圖騰，氣息沉凝如山，赫然是一位元嬰初期的修士！他左側是一位麵容冷峻的中年模樣的修士，修為在結丹巔峰，右側則是一位手持蛇頭杖、眼神陰鷙的老嫗，亦是結丹巔峰。
    這三人的出現，並未帶來歡迎的氛圍，反而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帶著審視與毫不掩飾的居高臨下。
    “老夫樊家執法長老，樊鐵山。”居中的元嬰老者聲音低沉，帶著金石之音，目光先是掃過破雲舟，在那華麗的陣紋上停留一瞬，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隨即落在趙小白身上，帶著審視，“這位便是近來名動中域的丹陽真君？”
    他話語雖用敬稱，但語氣平淡，毫無熱情，更像是在確認一件物品。
    趙小白神色不變，淡然道：“正是趙某。”
    樊鐵山微微頷首，目光又轉向薑雨桐，語氣稍緩，但依舊帶著疏離：“南宮小姐遠道而來，有失遠迎。不知南宮小姐與丹陽真君聯袂而至，所為何事？”他這話，看似詢問薑雨桐，實則依舊將主導權握在樊家手中，並將趙小白置於一個需要借南宮家名頭的地位。
    薑雨桐何等聰慧，豈會聽不出這弦外之音？她微微一笑，儀態萬方，聲音清越卻不失力度：“樊長老客氣。晚輩此次隨道侶丹陽真君前來，是為拜訪貴府，並探望我二人的好友，樊妙晴妹妹。”她刻意加重了“道侶”和“好友”二字，點明了她與趙小白的關係，以及他們此行的私人性質，同時將趙小白置於主導地位。
    “道侶？”樊鐵山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他身側那冷峻中年和陰鷙老嫗也交換了一個眼神。南宮家嫡女竟與這東域來的小子結為道侶？此事他們雖有耳聞，但親自證實，依舊讓他們心中震動，更添幾分對趙小白的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排斥。
    一個毫無根基，僥幸成名的小子，何德何能，竟能得南宮家如此青睞？甚至還妄想染指他樊家的嫡女？
    “原來如此。”樊鐵山不置可否，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世家特有的矜持與規矩，“丹陽真君威名遠播，南宮小姐身份尊貴，按禮，我樊家當開中門相迎。不過……”他拖長了音調，目光再次落在趙小白身上，隱隱帶著一絲壓迫，“樊家乃萬年世家，祖訓森嚴，非至交盟友或持家族最高請柬者，外人入核心族地，需經‘問心路’考驗，以示對樊家先祖的敬意。此乃祖製，即便當年淩家少主初次來訪，亦曾走過此路，還望真君與小姐勿怪。”
    問心路！
    薑雨桐聞言，秀眉微蹙。她聽說過樊家這規矩，名為考驗，實則為下馬威，尤其是對不被他們認可的“外人”。此路布有奇陣，能引動心魔，考驗道心，更兼有陣法威壓，尋常元嬰修士走上一遭，雖無大礙，但心神損耗，顏麵上卻是不好看。對方搬出祖製，甚至提及淩風也曾走過，讓他們一時難以直接拒絕。
    那冷峻中年適時開口，聲音冰冷：“真君若覺不便，亦可在此等候，容我等通傳妙晴小姐出來相見。隻是核心族地，恐怕就……”話語中的輕視與阻攔之意，昭然若揭。
    陰鷙老嫗則嘿嘿一笑，蛇頭杖輕輕頓在虛空，泛起漣漪：“老婆子聽聞真君丹劍雙絕，道心堅定，想必這區區問心路，不在話下吧？”
    三人一唱一和，軟硬兼施，就是要逼趙小白接下這刁難。若他退縮，便是露怯，證明他心虛或實力不濟，入不得樊家高眼；若他硬闖，即便通過，也先矮了一頭，像是接受了樊家的“檢驗”。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凝滯。破雲舟上的丹霄閣弟子皆麵露憤慨，卻不敢出聲。薑雨桐看向趙小白，眼中帶著詢問與一絲擔憂。
    趙小白臉上卻不見絲毫怒意，反而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目光平靜地掃過樊鐵山三人，最終落在樊鐵山身上，淡淡道：“哦？問心路？倒是久聞樊家有此古禮，今日既然趕上了，趙某倒也想見識一番。”
    他答應得如此痛快，反而讓樊鐵山三人微微一怔。
    “不過，”趙小白話鋒一轉，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趙某與婉兒此番前來，是客，非是求見。走這問心路，是敬樊家古禮。但若趙某僥幸通過，希望樊家，也能拿出對待貴客應有的禮數。否則……”他輕輕一笑，並未說下去，但周身那圓融內斂的氣息，卻仿佛深淵潛龍，微微展露了一絲爪牙，讓樊鐵山這位元嬰初期修士，心頭竟莫名一凜！
    樊鐵山眼神微凝，重新打量了趙小白一番，似乎想將他看透。此子，比他預想的還要沉穩難纏。
    “這是自然。”樊鐵山壓下心中異樣，沉聲道，“真君請！”
    他大手一揮，前方林海霧氣翻湧，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青石小徑憑空出現，蜿蜒通向林海深處。小徑兩旁霧氣繚繞，看不清虛實，隱隱有符文閃爍，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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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小白對薑雨桐投去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即一步踏出破雲舟，身形飄然落在那青石小徑的起點。
    就在他雙足踏上青石路的瞬間，周遭景象驟變！
    霧氣洶湧而來，瞬間將他吞沒。耳邊響起無數淒厲的魔音，眼前幻象叢生，有心魔幻化的柳如煙淒然泣血，有幻象中的樊妙晴哀怨質問，有無數猙獰魔影撲殺而來，更有沉重如山的威壓從四麵八方擠壓而至，欲要碾碎他的道心與肉身！
    這問心路，果然名不虛傳，兼具幻陣與力場，專攻修士心神弱點。
    然而，趙小白道心曆經結嬰時的心魔劫淬煉，早已堅如磐石。他眼神清明，嘴角甚至帶著一絲嘲諷。這些幻象，比之他元嬰天劫中的心魔，簡直如同兒戲。
    他並未施展任何神通，也未祭出法寶，隻是背負雙手，如同閑庭信步，沿著青石小徑，一步步向前走去。
    任他魔音灌耳，我自道心澄澈。
    任他幻象萬千，我自真如不動。
    任他威壓如山，我自巋然如嶽。
    那足以讓尋常元嬰初期修士步履維艱的陣法威壓，落在他那經過九轉金丹和天雷淬煉的肉身上，竟如同清風拂麵。他的步伐不快，卻異常穩定，每一步踏下，腳下的青石似乎都微微共鳴，周圍的霧氣幻象便淡去一分。
    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在樊鐵山三人逐漸變得驚愕的目光中，趙小白的身影已然穿過了重重迷霧，出現在了問心路的盡頭，身上纖塵不染，氣息平穩如初，仿佛隻是散了個步。
    他轉過身，看向臉色有些難看的樊鐵山，微微一笑，語氣平和卻帶著無形的壓力：“樊長老，這問心路，趙某算是走完了。不知現在，可否以‘貴客’之禮，請趙某與道侶，入樊家一敘？”
    樊鐵山喉嚨有些發幹，他身側的冷峻中年和陰鷙老嫗更是麵露駭然。他們深知問心路的威力，此子走得如此輕鬆，其實力底蘊，恐怕遠超他們的預估！
    這下馬威，非但沒成功，反而被對方輕描淡寫地化解，並借此反將了一軍！
    樊鐵山臉色變幻數次，最終擠出一絲略顯僵硬的笑容，側身讓開，拱手道：“丹陽真君，名不虛傳！請！開中門，迎貴客！”
    隨著他一聲令下，林海深處，那龐大的守護光幕緩緩洞開一道宏偉的門戶，門後仙樂隱隱，儀仗排列，雖不及迎接南宮博那般隆重，但也已是極高的規格。
    趙小白召回破雲舟，與薑雨桐攜手，在樊鐵山三人複雜目光的注視下，坦然步入了樊家核心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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