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龍”號”的腹艙如同巨鯨之口緩緩張開，幽深冰冷的海水夾雜著億萬噸的恐怖壓力倒灌進來。
    “深淵行者”在磁力懸浮平台的托舉下，緩緩滑入深海，它那能夠吸收光線的暗黑色裝甲與周圍那永恒的黑暗幾乎融為一體，沒有激起太大的波瀾，仿佛它本就是屬於這片深淵的王者。十二名駕駛著小型“海狼”突擊潛航器的“深海幽靈”隊員，如同護衛在鯊皇身旁的精英鯊群，迅速組成一個標準的菱形護航編隊，環繞在機甲周圍。
    駕駛艙內，巨大的全息屏幕上，360度無死角的外部景象被清晰地呈現出來，甚至比肉眼所見還要明亮、真實。“零”的圖像處理能力，將那些微弱的深海磷光和地熱光芒放大了數萬倍，勾勒出一個光怪陸離、充滿了未知與神秘的水下世界。
    葉凡被牢牢地固定在駕駛員身後一個獨立的、充滿了人體工學設計的“導航員”座椅上。座椅的減震和生物力場抗壓係統顯然是軍用頂配，能夠抵消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外部壓力和衝擊，但他依然感覺自己的胃裏翻江倒海，臉色煞白。
    “深度，五百米。壓力值150個標準大氣壓。機體外殼完整度百分之百。一切正常。”冷月的聲音冷靜而專業，她的十指在半透明的控製台上舞動，快得幾乎出現了殘影，一道道複雜的指令被輸入，優化著機甲的潛航姿態。
    “繼續下潛。”秦磊下令。他的聲音通過神經連接裝置直接傳遞，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深淵行者”背後的兩對“相位折躍”引擎噴射出幽藍色的光芒，巨大的機體以一種與它龐大體型完全不符的驚人速度，如同一枚黑色的魚雷，向著更深、更黑暗的海底墜去。
    深度計上的數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跳動。
    一千米……三千米……五千米……
    窗外的景象，早已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這是連陽光都無法抵達的永夜領域。偶爾有幾隻奇形怪狀的深海生物，被機甲強大的探照燈驚擾，它們那醜陋而又猙獰的麵孔在光柱中一閃而過，倉皇逃竄。
    “壓力值……正在飆升！已經突破了地球上任何已知潛航器的極限！”葉凡看著屏幕上那一連串瞬間爆紅的警告數值，嚇得臉都白了，他感覺自己像是被裝在一個鐵罐頭裏，然後被人扔進了萬米深的海溝，“我們會不會被壓成一個……鐵餅啊？”
    “閉嘴。”秦磊和冷月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兩人之間展現出了一種驚人的默契。
    “深淵行者”的裝甲，是用從異位麵獲得的“萬載玄鐵”作為基底，融合了g74垃圾星的記憶金屬，再由“創世引擎”進行原子級重構而成。別說區區七千米水壓，就算把它扔進木星的核心氣態金屬海洋裏，也未必能傷它分毫。
    “深度六千八百米。已探測到前方高能空間扭曲反應。”冷月匯報道，“與‘“蛟龍”號’的常規量子通訊已經中斷，從現在開始，我們是孤軍深入了。”
    秦磊的眼神凝重起來。他通過機甲那堪比“真理之瞳”的複合傳感器，也能“看”到前方的景象。那不是肉眼可見的畫麵，而是一種……法則層麵的紊亂。空間在這裏像一塊被反複揉搓、充滿了褶皺的桌布，時間和能量都呈現出一種極不穩定的、量子泡沫般的狀態。
    “所有單位注意，”秦磊通過短程量子糾纏通訊，向護航的“深海幽靈”小隊下令，“收縮陣型，與主機的距離保持在五十米之內。接下來，你們看到任何不合常理的景象，都不要驚訝，更不要擅自行動。一切行動聽我指揮。”
    “是，總指揮！”為首的“幽靈隊長”沉穩的聲音傳來，帶著軍人特有的服從。
    “深度，七千米。”冷月的聲音微微有些變化，“我們到了。”
    話音剛落，“深淵行者”仿佛撞上了一層無形的、柔軟而又堅韌的薄膜。整個機體劇烈地震動了一下，駕駛艙內的燈光瘋狂閃爍，發出“滋啦滋啦”的電流聲。
    葉凡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是要被從身體裏硬生生地抽出去一樣，那種穿過不同維度時產生的撕裂感，讓他這個修真者也難以承受。
    秦磊則雙目微閉，他那強大的神識，清晰地“看”到了那層薄膜的全貌。那是一層破碎的、由無數個不同位麵的法則碎片交織而成的位麵壁壘，像一個巨大而混亂的空間肥皂泡，將地球的物理規則與另一個維度，強行隔絕開來。
    “加大能量輸出，衝過去！”
    “明白！”
    “深淵行者”背後的四具引擎光芒大盛，巨大的機體猛地向前一竄，如同一柄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進了那層薄膜之中！
    “噗”的一聲輕響，仿佛穿透了一層水幕。
    下一秒，駕駛艙內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徹底停滯了。
    眼前的一切，都變了。
    他們不再是處於漆黑冰冷的海底。
    他們……懸浮在一片無盡的、光怪陸離的虛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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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沒有上下左右之分，四周漂浮著無數巨大到難以想象的殘骸。
    一座斷裂的、頂端還閃爍著微弱魔法靈光的白色尖塔，如同一座倒懸的山峰，從他們下方緩緩飄過。塔身上，那些由月亮石雕刻的、本應聖潔的精靈文符文，此刻卻被一種黑色的、如同黴菌般的物質所腐蝕，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一艘長度超過數萬米、艦體上布滿了猙獰撞角和巨大炮台的星際戰艦，從中間被某種更加偉大的力量整齊地切開，斷口處依舊殘留著恐怖的能量灼燒痕跡，光滑如鏡。透過破碎的巨大舷窗，甚至能看到裏麵早已變成太空塵埃的、穿著奇異能量宇航服的船員骸骨，他們似乎在臨死前，還在自己的崗位上進行著最後的抵抗。
    更遠處，一棵巨大到無法形容的、已經完全枯萎的世界樹，它的根須像是無數條糾結在一起的、早已幹涸的星河，龐大的枝幹上掛著無數破碎的、如同水晶球般的世界碎片，每一個碎片裏，都仿佛封印著一個死寂的、早已失去所有生機的文明。
    這裏……是文明的墓場。
    這裏……是世界的終點。
    “我的天……”葉凡張大了嘴巴，已經完全忘記了害怕和暈船，隻剩下發自靈魂最深處的震撼，“這……這裏就是……位麵墳場？”
    就連那十二名訓練有素、意誌如鋼的“深海幽靈”隊員，也在通訊頻道裏發出了一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他們所受過的所有訓練，讓他們可以麵對任何已知的敵人，但眼前的景象，已經徹底超出了人類的想象極限。
    “這裏的時空法則是混亂的，所有常規探測設備，全部失靈。我們……我們成了一群瞎子和聾子。”冷月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她看著自己麵前一片雪花的探測屏幕，第一次感到了棘手。
    “葉凡。”秦磊的聲音突然響起，將所有人的心神都拉了回來。
    “啊？在！老大！”葉凡一個激靈，連忙坐直了身體，像個等待老師提問的小學生。
    “現在，閉上眼睛，用心去感受。”秦磊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魔力，引導著他，“忘掉你看到的這一切，忘掉你的恐懼。去尋找，那股讓你最不舒服，最毛骨悚然，最想掉頭就跑的氣息。那個‘回響’信號，就藏在那裏。”
    “哦……好……”葉凡聞言，哭喪著臉，哆哆嗦嗦地閉上了眼睛。他感覺自己就是那隻被派去趟雷區的工兵鼠，還是自帶吸引地雷體質的那種。
    他努力地放空自己，將自己那如同黑夜裏二百瓦大燈泡般明亮的“惹禍”體質，催動到了極致。
    一秒，兩秒……
    忽然，葉凡的身體猛地一顫，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額頭上瞬間布滿了豆大的冷汗。他猛地睜開眼，如同見了鬼一般，指著左前方一片看似空無一物、隻有一些細碎空間塵埃漂浮的黑暗區域，聲音都變了調。
    “那……那裏！老大！我感覺……我感覺那裏好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盯著我們！冰冷的，沒有感情，充滿了捕食者的欲望，像……像是一隻躲在暗處的……螳螂……”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冷月麵前那台本已失靈的探測器，突然發出了一陣尖銳到刺耳的、撕心裂肺的警報聲！
    “警告！探測到未知能量信號！強度……極高！正在以……相位模式，向我們靠近！”
    在那片葉凡所指的黑暗中，一個輪廓，正在緩緩地……浮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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