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黑暗，並非是光線無法抵達的物理陰影，而是一種……概念上的扭曲。它如同被滴入清水的墨汁，突兀地、毫無邏輯地在虛空中蠕動、擴散開來。
    緊接著，一個巨大而猙獰的輪廓，仿佛撕開了三維空間與更高維度之間的偽裝，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深淵行者”的探測範圍之內，仿佛它從一開始就在那裏，隻是眾人之前都“看”不見它。
    那是一艘通體呈暗紫色、造型極其詭異的異星戰機。它的外形，真的就像葉凡所描述的那樣，如同一隻被放大了數萬倍的金屬螳螂。修長而充滿生物感的機體，表麵覆蓋著一層仿佛會呼吸的、不斷流淌著暗色光芒的甲殼。兩隻如同鐮刀般的前肢，閃爍著足以切割開空間的幽綠色寒光。而它的“頭部”，則是一顆由無數個不規則的黑色晶體構成的、閃爍著不祥光芒的巨大複眼。
    它就那麽靜靜地懸浮在那裏，沒有引擎的轟鳴，沒有能量的泄露，仿佛一尊來自遠古邪神夢境中的雕塑，充滿了混亂、邪惡而又高等的氣息。
    “這是什麽東西？”“深海幽靈”的隊長在通訊頻道裏失聲驚呼，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軍人麵對未知威脅時本能的緊張。
    沒有人能回答他。這艘戰機的科技風格，與秦磊接觸過的任何一個文明——無論是g74垃圾星的聯邦科技，還是諾姆瑞根的蒸汽奧術——都截然不同。
    “零，能分析出它的數據嗎？”秦磊沉聲問道，他的手已經握住了機甲的操縱杆，肌肉在瞬間繃緊。
    “……分析失敗。”“零”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卡頓，仿佛她的超級計算力在對方麵前也遇到了壁壘，“對方的艦體材料無法解析，其存在狀態介於物質與能量之間。能量反應模式未知，其表麵的相位偽裝技術……已經涉及到了對‘觀測’本身的法則幹擾，超出當前數據庫的理解範疇。”
    超出“零”的理解範疇！
    秦磊的心猛地一沉。要知道，“零”的數據庫裏，可是有著歸墟文明的部分科技資料和天馬星係“母體”的核心算法！
    就在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幽靈”震懾住的瞬間，那艘螳螂戰機動了。
    沒有預兆。
    它的身影，就在原地，憑空消失了。
    不是高速移動，不是光學隱形，就是最純粹的，從三維空間中徹底消失！
    “警告！目標消失！”冷月的語速快得驚人，她那雙隱藏在麵具下的美眸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駭然的情緒，“無法鎖定！它……它進入了相位跳躍！一種可以在亞空間中自由航行的超光速模式！”
    下一秒，一股足以讓靈魂都為之凍結的、充滿了致命威脅的恐怖危機感，從“深淵行者”的右側死角襲來！
    秦磊甚至來不及下達任何指令，他那在無數次生死搏殺中磨礪出的戰鬥本能已經讓他做出了反應。他猛地一推操縱杆，“深淵行者”那龐大的身軀以一個極其不協調但卻迅猛無比的姿態，向著左側緊急規避翻滾！
    “嗤啦！”
    一道暗紅色的能量光束，幾乎是擦著“深淵行者”的肩部裝甲射了過去。那光束無聲無息，卻在虛空中留下了一道久久不散的、如同被燒紅烙鐵劃過的黑色空間裂痕。不遠處一塊足有幾個足球場大小的、漂浮了不知多少萬年的“魔法”位麵殘骸，被光束的邊緣掃到，瞬間分解成了最基本的粒子，連一絲塵埃都沒有留下。
    “規避成功！但是……右肩‘玄武’裝甲能量護盾瞬間下降百分之十五！”冷月的聲音帶著一絲驚駭。
    僅僅是擦到邊緣，就造成了如此恐怖的傷害！如果被正麵擊中……後果不堪設想！
    “它又消失了！”葉凡指著屏幕尖叫道，他感覺自己不是在坐機甲，是在坐一架隨時可能散架的過山車。
    那艘螳螂戰機，在一擊不中後，再次融入了虛空，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在戲耍著自己的獵物。
    “所有單位，自由開火！火力覆蓋a3區域！”“深海幽靈”的隊長怒吼著下令，試圖用飽和式攻擊逼出對方的身影。
    十二艘“海狼”突擊潛航器立刻噴射出密集的電漿魚雷，在指定的空域中炸開一團團耀眼的能量光球，將那片區域的位麵碎片都轟得粉碎。然而，毫無用處。
    “上方！”葉凡的“危險預知”再次發揮了作用，他感覺自己頭皮發麻，仿佛有一把無形的鍘刀正懸在頭頂。
    秦磊猛地抬頭，通過360度全景屏幕，他看到那艘螳螂戰機，如同瞬移般出現在“深淵行者”的頭頂上方。它那兩隻巨大的、如同鐮刀般的前肢，閃爍著令人心悸的能量光芒，交錯著，狠狠地劈了下來！
    “維度打擊！”冷月失聲喊道。
    那兩道攻擊，並非是實體，而是一種更高維度的法則攻擊。在秦磊那強大的神識感知中，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所在的三維空間，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剪刀剪開的紙片一樣，被那兩柄無形的“鐮刀”輕易地“裁”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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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間穩定護盾，功率開到最大！”秦磊咆哮道。
    “深淵行者”的體表，瞬間撐開一層由無數個六邊形能量格組成的、上麵還流淌著玄奧符文的藍色護盾。
    “轟！”
    無聲的巨響，在每個人的腦海中轟然炸開。
    “深淵行者”如同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龐大的機體猛地向下方墜去。駕駛艙內警報聲響成一片，無數的火花從過載的線路中迸射出來。葉凡更是發出一聲悶哼，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這種空間層麵的劇烈震蕩，對他這個幾乎沒有防護的“凡人”身體造成了極大的負荷。
    “護盾能量……剩餘百分之四十！”冷月的聲音有些發顫，僅僅兩輪攻擊，他們就已經陷入了如此狼狽的境地。
    “這家夥……它能隨意在空間的淺層維度進行跳躍，我們的任何鎖定手段，對它都無效！”冷月死死咬著嘴唇，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挫敗感。
    這根本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這是一場單方麵的戲耍！他們就像是池塘裏的魚，而對方，則是那個可以隨時把手伸進水裏，也可以隨時抽離的漁夫。
    “隊長！我們……我們的一名隊員……雷鳥7號，失去聯係！”通訊頻道裏傳來了“深海幽靈”隊員驚恐的聲音。
    秦磊立刻切換視角，看到一艘“海狼”潛航器，已經被那艘神出鬼沒的螳螂戰機抓住。它那如同鐮刀般的前肢，輕易地撕開了潛航器那堅固的合金外殼。
    “不！”
    沒有爆炸，沒有火光。那艘潛航器和裏麵那名英勇的駕駛員，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股紫色的能量包裹，然後……迅速地分解、消失，仿佛被什麽東西給“吃”掉了。
    而那艘螳螂戰機的“頭部”，那無數的黑色晶體，似乎變得更亮了一些。
    “它在……吞噬物質和能量！”秦磊瞬間明白了。
    這根本不是一台單純的戰爭機器，這是一個……捕食者！
    “秦老大……怎麽辦……我感覺……它好像在玩弄我們，它在享受我們臨死前的恐懼……它……它又要來了！”葉凡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的直覺告訴他，死亡的陰影，已經徹底籠罩了每一個人。
    秦磊沒有說話，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那再次消失，不知道會從哪個更加刁鑽的角度出現的敵人，大腦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著。
    科技手段，已經完全被對方碾壓。
    常規的攻擊，根本碰不到它。
    防禦，也隻是在苟延殘喘。
    這樣下去，他們就像是被剝洋蔥一樣，被一層層地剝開防禦，然後被對方一口一口地優雅地吃掉。
    必須……必須想個辦法！一個能……預判到它出現位置的辦法！
    預判……
    秦磊的腦海中，猛地閃過一道靈光。
    科技手段無法預判，是因為對方的跳躍，在三維空間中是“量子”隨機的。但是……在更高的維度呢？在法則的層麵呢？
    任何運動，都必然會引起法則的波動！就像船在水麵航行，必然會留下漣漪！
    而自己，擁有“顯形”境界的神識！
    “冷月！”秦磊突然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放棄所有主動探測，將機甲百分之九十的能量，全部輸送到空間穩定護盾和相位推進器上！”
    “什麽？”冷月愣住了。放棄探測，那不就成了睜眼瞎嗎？
    “執行命令！”秦磊不容置疑地說道，他的聲音裏帶著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他猛地閉上了雙眼。
    “從現在開始，我，就是這台機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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