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物理法則……”
    零的報告，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敲擊在每個人的神經上。這意味著，他們所熟知的一切，無論是戰艦的引擎原理，還是能量武器的發射邏輯，在這裏，都可能淪為一堆毫無意義的廢鐵。
    他們就像一群習慣了在水中遊泳的魚，突然被拋到了幹燥的陸地上，連“呼吸”的方式，都需要重新學習。
    那顆懸浮在虛空中心的黑色奇點，如同一顆魔鬼的心髒，每一次搏動，都讓眾人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隨之顫栗。
    “工匠君主……就被關在這裏麵？”葉凡咽了口唾沫，他手中的尋龍尺，此刻像死了一樣，指針無力地垂著，連一絲反應都沒有。
    “塔爾塔羅斯，並非實體監獄。”凱瑞爾君主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根據我族最古老的記載，這裏是一個‘唯心’的囚籠。囚禁犯人的，不是牢籠和鎖鏈，而是他們自身的‘規則’與‘執念’。想要找到工匠君主，我們就必須進入那顆奇點。”
    進入一顆連物理法則都不存在的奇點？這聽起來比自殺還要瘋狂。
    “我、冷月、蘇煙、玄鴉，還有葉凡，我們五個人進去。”秦磊立刻做出了決定，“皮埃爾，你和凱瑞爾長老留在外麵，帶領艦隊警戒，並嚐試解析這裏的環境。記住，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輕易進來。”
    “可是……”皮埃爾還想說什麽。
    “這是命令。”秦磊的語氣不容置疑。
    做出決定後，五道身影，化作流光，從“女媧號”中飛出，毅然決然地衝向了那顆搏動著的黑色奇點。
    當他們的身體接觸到奇點邊界的刹那，並沒有傳來預想中的撞擊感，反而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瞬間被那片深邃的黑暗所吞噬。
    沒有失重，沒有撕裂，甚至沒有任何感覺。
    秦磊隻覺得眼前一黑，下一秒，他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片燃燒的廢墟之上。
    這裏是……地球？
    他看到了熟悉的、早已化為宇宙塵埃的城市殘骸，聞到了空氣中那刺鼻的焦糊味，聽到了遠處傳來的、令人心碎的哭喊聲。
    然後，他看到了。
    他看到蘇煙，為了保護一群幸存的孩子，被一隻猙獰的天啟巨獸的利爪貫穿了胸膛，生命之火在她眼前迅速熄滅。
    他看到葉凡，為了引開敵人，引爆了自己最後的法寶，與數十名天啟教徒同歸於盡，隻留下一句“貧道去也”的瀟灑背影。
    他看到玄鴉，化為本體，用巨大的羽翼護住了一艘滿載平民的逃生船，自己卻被集火的炮火轟成了漫天血羽。
    他看到冷月，為了斬斷追擊他們的教團旗艦，人劍合一，化作最璀璨的劍光，最終光芒散盡，與敵艦一同湮滅在星空之中。
    一幕幕，都是他最熟悉、最親密的夥伴，在他眼前死去。而他，無論如何掙紮，如何呐喊，都無法靠近，無法救援，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悲劇一次又一次地發生。
    “不！不——！”
    秦磊雙目欲裂，瘋狂地衝擊著那道無形的屏障，每一次都隻是徒勞。
    這是他的“秩序囚籠”。
    他的執念，是“守護”。於是，這個囚籠，就為他構建了一個他永遠無法守護成功的世界。他將在這裏，永無止境地體驗失去所有珍視之人的痛苦。
    一次循環結束，場景重置。
    他又回到了廢墟之上，眼睜睜地看著蘇煙再次走向那隻巨獸。
    痛苦，絕望，無力感，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地侵蝕著他的意誌。
    然而，在經曆了不知道多少次撕心裂肺的循環之後，一片混亂與痛苦的腦海中，屬於“行者”血脈的那一絲不羈與超脫，卻如同黑暗中的火種，悄然點亮。
    “行者”，是規則的漫步者，也是規則的打破者。
    “不對……不對……”秦磊停止了無謂的衝撞，他跪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血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眼前即將再次發生的悲劇。
    “如果……守護的盡頭，注定是失去……”
    “如果……無論我怎麽做，都無法改變結局……”
    “那麽……這個‘守護’本身的意義，又是什麽？”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的腦中形成。
    當蘇煙再次被利爪貫穿的瞬間，秦磊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再去看，沒有再呐喊。
    他選擇了……放手。
    不是放棄，而是放手。他放棄了“我必須拯救所有人”這個邏輯的起點。
    “你們的生命，屬於你們自己。你們的戰鬥，也屬於你們自己。”他輕聲呢喃著，“我能做的，不是把你們圈養在我的羽翼之下，而是……相信你們擁有創造奇跡的力量。”
    就在他這個念頭產生的瞬間，整個燃燒的世界，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隨後，眼前的所有景象，都如同破碎的玻璃一般，寸寸碎裂，化作無數光點，消散無蹤。
    他出來了。
    他站在一片純粹的、由無數秩序符文構成的空間裏。囚籠，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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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冷月也正經曆著她的噩夢。
    她的囚籠，更加簡單，也更加殘酷。
    她的麵前，隻有秦磊。
    而她的任務，隻有一個——殺了他。
    每一次，她都無法反抗地舉起“霜之哀歎”，將那冰冷的劍鋒，送入那個總是對她微笑、無條件信任她的男人的胸膛。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劍刃切開肌肉的觸感，能感覺到秦磊溫熱的血液濺到她的臉上，能看到他眼中那難以置信的、混雜著痛苦與溫柔的最後眼神。
    “為……什麽……”他每一次，都會問出同樣的問題。
    然後，冷月就會被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所淹沒。
    一次，兩次，一千次，一萬次……
    她的人，她的心，她的道，都在這無盡的循環中，被反複地淩遲。
    “預言成真”的囚籠，正在試圖將她徹底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隻為執行命運的傀儡。
    而在另一處，秦磊破壁而出後，卻發現周圍空無一人。他呼喊著冷月和蘇煙的名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這裏，隻有他自己。
    “工匠君主在哪裏？”他警惕地環顧四周。
    就在這時，一個聽起來有些蒼老，卻又中氣十足，甚至帶著一絲玩味的聲音，在整個符文空間中回響起來：
    “不錯，不錯！你是無數歲月以來，第三個靠自己打破‘執念’走出來的小家夥。”
    “你是誰？工匠君主？”秦磊沉聲問道。
    “是我，也不是我。”那個聲音笑嗬嗬地說道，“或者說，你現在，正站在我的‘內心世界’裏。”
    秦磊瞳孔一縮。
    隻聽那個聲音繼續說道：
    “歡迎來到我的內心世界……順便一提……”
    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絲無奈的自嘲：
    “我也是這裏的……第一個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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