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鐵腕回敬(中)—— 夜梟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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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的奉天城,在憲兵司令齊恩銘鐵腕般的“依法嚴查”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平靜。
    往日趾高氣揚的日本僑民和浪人,麵對無休無止、吹毛求疵的臨檢、罰款、查封,不得不暫時收斂起囂張的氣焰。
    商鋪提早關門,浪人也減少了當街滋事,仿佛一頭被暫時打疼了爪牙的野獸,蜷縮起來,舔舐傷口。但那一雙雙陰狠的眼睛,卻在暗處閃爍著更加怨毒的光芒。
    然而,當夜幕徹底籠罩奉天,另一種更加冷酷、更加隱秘的秩序開始悄然運轉。
    白日的法律鐵拳歸於沉寂,夜晚的私刑審判悄然降臨。
    總情報處密室內,苗劍秋站在巨大的奉天城區圖前,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各種符號。
    他手中把玩著一枚冰冷的黑色令牌,令牌上沒有任何文字,隻雕刻著一隻振翅欲飛的夜梟。
    所有的指令已在黃昏時分,通過絕對可靠的單線信使,傳達給了分散在城中各處的“夜梟”行動組小隊長。
    “白天的戲,唱完了。”苗劍秋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對著肅立在一旁的幾位核心骨幹說道,“該我們‘民間義士’登台了。記住少帥的話:幹淨,利落,像真正的江湖恩怨。各組按預定計劃行動。”
    “是!”幾個黑影無聲躬身,如同融入黑暗的夜梟,悄然退出了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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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鬆濤閣”居酒屋不遠的一處屋頂上,一隊隊長“冷刃”正靜靜地蹲伏著。
    他的眼神比冬夜的風還要冷,透過瓦片的縫隙,盯著下方喧嘩鼎沸的居酒屋。
    裏麵盡是些穿著和服、腰挎武士刀、喝得麵紅耳赤的浪人,酒氣、魚生腥氣和男人的汗臭仿佛能透過屋頂傳來。
    “目標確認。黑龍會奉天支部下屬‘滿蒙先遣隊’第三小隊,隊長小野彌助,骨幹六人,正在裏麵喝酒吹牛。”
    “一組明白。”
    “二組收到。”
    “三組就位。”
    居酒屋內,小野彌助,一個滿臉橫肉、留著仁丹胡的精壯浪人,正一腳踩在榻榻米上,揮舞著一條烤魚,唾沫橫飛地向他的手下吹噓:
    “下午在‘菊正宗’,小林那個蠢貨雖然折了……那些支那豬的警察,白天看著威風,但也隻是暫時的狗呲牙罷了,哈哈!”
    他猛灌了一口清酒,繼續道:“你們是沒看見,之前,就之前!我親眼看見一個老家夥,不過是走路慢了點,擋了吉田大人的路,吉田大人隨手一推,他就摔進了路邊的臭水溝裏,哈哈哈哈!”
    “那老東西爬出來,渾身臭泥,還想理論?吉田大人直接‘八嘎’!一腳就踹在他心口!他那個小孫女,看著也就十三四歲,哭著想上來扶,被吉田大人一把揪住頭發……嘖嘖,那小姑娘嚇得……要不是後來巡邏的支那警察來了,吉田大人當場就能樂嗬樂嗬……”
    周圍的浪人發出一陣猥瑣下流的哄笑,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
    另一個浪人接口,臉上滿是輕蔑:“小野隊長說得對!支那人,就是劣等民族!隻配給我們大和民族當奴隸!他們的男人是廢物,女人是玩物!你看看他們的軍隊,那個叫什麽張漢欽的毛頭小子,不過是仗著爹的餘蔭!我看,他比張作林差遠了!聽說今天還被嚇得不敢出門?真是天佑皇國!”
    “沒錯!”小野彌助重重地將酒杯頓在桌上,眼中閃爍著狂熱和殘忍,“諸君!我們黑龍會存在的意義,就是為帝國掃清障礙!滿洲,乃至整個支那,都應該是我們的土地!這裏的糧食、礦產、女人,都應該是我們的戰利品!等關東軍的炮聲一響,我們要第一個衝進大帥府,把那個小六子的腦袋砍下來當酒杯!再把他的女人……”
    他的話越來越不堪入耳,充滿了對這片土地和其主人最惡毒的意淫和侮辱。他們沉浸在自我編織的征服美夢中,全然不知,死神已然降臨。
    突然,“嘩啦”一聲巨響!
    居酒屋麵向後巷的紙糊拉門被整個撞碎!
    木屑和紙張紛飛中,三個如同黑色幽靈般的身影猛地撲了進來!他們動作迅捷無聲,臉上蒙著黑布,隻露出一雙毫無感情的眼睛。
    沒有一句廢話,沒有一聲警告。
    最靠近門口的一個浪人還在發愣,隻覺得喉間一涼,一柄特製的、開了深深放血槽的三棱軍刺已經精準地捅穿了他的脖子!
    他甚至沒能發出慘叫,隻有氣管破裂的“嗬嗬”聲,鮮血如同噴泉般濺射到桌上的生魚片上。
    “敵襲!”小野彌助到底是老兵,反應極快,怒吼一聲就去抓身邊的武士刀。
    但“夜梟”隊員的速度更快!第二個黑影直撲他而來。
    小野彌助剛握住刀柄,對方已經貼身,一手刁鑽地扣住他拔刀的手腕,用力一拗!
    “哢嚓”一聲脆響,腕骨瞬間斷裂!小野彌助疼得眼前一黑,慘叫才發出一半,另一柄閃爍著寒光的牛尾刀已經橫著掠過!
    刀光一閃,快得幾乎看不見。
    小野彌助隻覺得嘴巴裏一空,一陣難以言喻的劇痛和冰涼從麵部傳來——他的整個下頜,連同那撮他精心修剪的仁丹胡,被齊根削斷!
    舌頭和牙齒暴露在外,鮮血瘋狂湧出,他隻能發出一種類似野獸哀嚎的、模糊不清的“嗚嗷”聲,巨大的驚恐瞬間淹沒了之前的囂張!
    他踉蹌後退,想要求饒,想呼喊,但隻能吐出大股大股的血沫和破碎的肉塊。
    他眼中的世界變成了血紅色,隻能看到那個黑影再次逼近,冰冷的眼神裏沒有一絲波動。
    另一邊,另外兩個浪人試圖反抗,拔出短刀或抓起酒瓶。
    但他們那點街頭鬥毆的伎倆,在“夜梟”們經過嚴格訓練、專為殺戮而生的軍事格鬥術麵前,幼稚得可笑。
    一個浪人舉著酒瓶砸來,黑影側身輕鬆避開,同時另一隻手中的鐵尺狀武器狠狠砸在對方太陽穴上,顱骨碎裂的聲音沉悶而恐怖。
    另一個浪人拔出懷劍剛刺出一半,手腕就被抓住,反向一折,劍尖直接插進了他自己的眼窩,他發出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叫,隨即被捂住嘴巴,匕首從肋骨縫隙精準刺入心髒。
    戰鬥,或者說屠殺,在短短十幾秒內就接近尾聲。整個居酒屋變成了修羅場,血腥味濃烈得壓過了所有氣味。
    地上躺著幾具還在抽搐的屍體,鮮血染紅了榻榻米。
    隻剩下小野彌助,他靠著牆壁滑坐在地,雙手捂著不斷噴血的斷頜,因劇痛和恐懼而渾身劇烈顫抖。他看著那個砍掉他下巴的黑影一步步走來,褲襠瞬間濕透,溫熱的騷臭味彌漫開來。
    他拚命地搖頭,喉嚨裏發出哀求得“嗚嗚”聲,眼淚、鼻涕、鮮血糊了滿臉,哪裏還有半分剛才談論如何屠戮中國人時的囂張氣焰?
    黑影在他麵前蹲下,依舊沉默。隻是拿出了一條粗麻繩,動作麻利地套在了小野彌助的脖子上。
    小野彌助似乎明白了什麽,掙紮得更厲害了,眼神裏充滿了絕望和哀求,像一條即將被溺死的野狗。
    黑影沒有絲毫猶豫,雙手用力,猛地絞緊!
    小野彌助的雙腳瘋狂地蹬踢著,眼球向外凸出,布滿血絲,臉色由紅變紫。他的掙紮越來越弱,最終,身體猛地一僵,然後徹底軟了下去。
    “冷刃”探了探他的頸動脈,確認死亡。
    “一組清除。目標七人,全部‘醉酒鬥毆,互毆致死’。”
    “二組報告,周圍清淨。”
    “三組接應準備,屍體處理後運往‘預定地點’。”
    黑影們開始迅速行動。他們偽造現場:打翻酒瓶,將刀具塞到死者手中,製造出浪人內部因為分贓不均或者口角而爆發血腥衝突的假象。他們的動作專業、迅速,不留任何指向外人的痕跡。
    幾分鍾後,居酒屋後門悄無聲息地打開又關上。黑色的“夜梟”們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融入夜色,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留下滿屋的死亡和寂靜,以及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無聲地訴說著一場來自黑暗的審判。
    鬆濤閣的浪人們,為他們白日的囂張和永無止境的罪惡,付出了血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