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金石為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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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個地步,李銘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坦然迎向張漢欽的目光:
“少帥明察秋毫!卑職……卑職確有實情需要稟報!”
張漢欽微微頷首,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說吧。在這裏,說真話,永遠是最好的選擇。”
“是!”
李銘挺直了脊梁,聲音清晰而堅定:
“卑職確為江潮會五舵之首,代號‘銀舵’,執掌該舵一切事務。但卑職對東北、對國家之赤誠,天地共證,日月可鑒!”
“自兩年前受少帥感召北上,參與主持白山黑水基金會,乃至身兼發改委、東北銀行要職,銘始終兢兢業業,未有一日敢忘少帥知遇之恩與強國之托!”
“絕無做過任何損害東北、背叛國家之事!若有虛言,甘受極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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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漢欽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他抬手虛按,示意李銘不必如此激動:
“這一點,我們是相信的。實不相瞞,關於你的身份,在七月二十五日江潮會密會當晚,也就是三天前,就已通過密電送到了我的案頭。並且,經過了不同渠道的交叉驗證。”
他站起身,踱到窗前,望著窗外奉天城的點點燈火,繼續說道:
“這三天,我們動用了大量人手,對東北全境的金融、實業、貿易、能源、交通等核心命脈,進行了一次極其隱秘而徹底的摸排。結果發現,”
他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看向李銘,
“從各大廠礦的股權架構到銀行的信貸流向,從進出口貿易的結算方式到戰略物資的儲備調度,所有關鍵節點,非但沒有被外部資本滲透操控的跡象,反而在清晰的政策引導和嚴格監管下,呈現出前所未有的活力與秩序!”
“經濟,金融,實業,貿易等相關領域,牢牢掌握在東北政府手中,並且正在蓬勃發展!”
李先生,您不必緊張,您的才能和您對東北的真誠,已經通過了最嚴格的檢驗。這也是您今晚還能安然坐在這裏,與我坦誠對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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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銘聞言,長長地、徹底地舒出了一口積壓已久的濁氣,額角細密的汗珠也漸漸消散。他苦笑道:
“少帥運籌帷幄,銘……銘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忽然想到關鍵之處,眼中閃過一絲驚疑:
“少帥,您方才說密會當晚就得到了交叉驗證……這是否意味著,您在參與那場密會的其餘七人之中,還掌握著至少兩人的……”
“哈哈!”
張漢欽朗聲大笑,打斷了他的猜測,
“李先生果然智慧過人!不錯,我能如此迅速地交叉驗證,自然是有其他信息渠道。不過,關於這渠道的具體情況,請恕我暫時還不能滿足你的好奇心。”
“現在,我更想聽聽你的故事——你為何選擇在此時坦誠?又為何當初沒有主動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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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銘神色一正,坦然道:
“銘約兩年前受少帥邀請北上,雖是出於為國效力的本心,但確實也得到了江潮會‘首閘’的默許,帶有……帶有觀察乃至滲透的任務。”
“初期,銘的一舉一動,皆在某種監視之下。
然而,這兩年來,銘親眼所見,親身體會,少帥您領導下的東北,是真正在富國強民!”
他的語氣變得激動起來,帶著由衷的敬佩:
“您並非空談口號,而是腳踏實地!
整軍經武,是為禦侮圖存;
興辦教育,是為開啟民智;
發展實業,是為夯實根基;
整頓吏治,是為提高效能!
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每一項政策都著眼於長遠!
此等氣魄與格局,此等實實在在的功績,遠非江潮會那般在幕後操弄資本、計較蠅頭小利的小手段所能比擬!”
他頓了頓,語氣轉為沉重:
“不瞞少帥,江潮會最初確是一批有識之士,為在列強金融侵略下保全我民族實業與金融命脈而成立的愛國組織。”
“但近年來,隨著規模膨脹,魚龍混雜,在某些核心成員的極力推動下,其初心已然漸變,逐漸將組織自身的利益和權力擴張,淩駕於國家民族大義之上,充滿了投機色彩。”
“如今國難當頭,民族危亡係於一線,銘對此深惡痛絕,內心早已不認可此等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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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楊宇霆聽到此處,撫須沉吟道:
“在清末民初那般複雜險惡的形勢下,能發展壯大,並為華夏爭得部分實業與金融主權,這江潮會的創始者,倒也是非凡人物。宇霆倒是很好奇,這‘首閘’,‘二閘’究竟是哪兩位豪傑?”
李銘恭敬答道:
“楊總參議明鑒。對此二人,銘亦深感敬佩。
他們猶如執棋國手,帶領江潮會周旋於英、美、日三方巨鱷之間,借力打力:從英、美、日獲取亟需的資本信貸與先進管理經驗,暗中交換某些工業技術以圖自強。”
“其終極目標,始終如一,乃是壯大我本土資本,最終實現完全獨立自主,擺脫外國控製。”
“雖為會中嚴格保密,但銘心中推斷:能有此格局、威望與手腕者,非並稱‘中國摩根’的張公權、陳輝祖二公莫屬,此二人非伯即仲,乃我會之真正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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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漢欽目光炯炯:
“如此說來,此二人亦有拳拳報國之心。那依你之見,如今在會內推動投機傾向、企圖染指國事的,又是何人?”
李銘臉上掠過一絲厭惡,壓低聲音道:“乃是三閘‘暗潮總管’,及其掌控下的‘影舵’!”
“此二人身份雖秘,但會內皆知他們黑白兩道通吃,與多方境外勢力及國內腐朽集團勾結甚深,手上……沾染了不少汙穢,迫害過許多仁人誌士。”
他說到這裏,下意識地瞟了一眼始終沉默立於陰影中的苗劍秋。
苗劍秋冷哼一聲,聲音如同寒鐵摩擦:
“誒?李先生,你這是什麽意思?我苗劍秋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秉公執法,忠於少帥,為東北謀利益,手上可隻有鬼子的血和叛徒的命!”
張漢欽擺擺手,難得地露出一絲調侃的笑意:
“好了,劍秋。李先生並非此意,實在是你的‘苗閻王’威名遠揚,讓人心生敬畏啊!”
“哈哈哈——”
聞言,四人不禁齊聲大笑,會議室裏凝重的氣氛頓時為之一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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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漢欽收斂笑容,回歸正題,目光灼灼地看向李銘:
“李先生,如你所言,首閘與二閘皆是愛國大才。那麽,以你對他們的了解,此二人……有可能爭取過來嗎?”
李銘沉思片刻,謹慎地分析道:“少帥,依銘淺見,機會很大,但需方法得當。張公權、陳輝祖二公,本質是愛國金融家和實業家,而非政治投機客。”
“非但可以爭取,更可能成為少帥經濟建設的肱骨之臣!”
“他們注重國家民族的根本利益,行事極為務實穩健。其核心訴求,在於保全和發展他們傾注心血、來之不易的民族資本與產業,並希望看到一個強大、獨立、穩定的華夏。這是與他們合作的基礎。”
他話鋒一轉,指出難點:
“然而,他們亦非常謹慎,不會輕易冒險。當前他們之所以對南京失望卻仍與江潮會綁定:
一是因多年經營的關係網絡和利益交織;
二是對少帥您及東北的未來政策仍有疑慮;
三是忌憚會內‘暗潮總管’,‘影舵’等人的勢力。
若要爭取他們,必須打消其顧慮,給予其無法拒絕的承諾和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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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漢欽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手指劃過華夏版圖,聲音沉穩而充滿力量:
“那麽,如果東北方麵可以向他們鄭重保證:隻要他們明確——
‘資本服務於富國強民之建設,而非資本淩駕於主權與國家利益之上’
這一根本原則,無論未來時局如何演變,東北官方及我張漢欽本人,都將以法律,政策和公開承諾的形式——
最大限度保障其合法財產與經營自主權,並支持其民族資本在統一的市場環境下發展壯大,共同致力於實現中華之複興。你認為,此條件如何?”
李銘聽到這裏,眼中猛地爆發出驚人的光彩,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藍圖:“若真如此,金石為開!少帥!”
他激動地幾乎要站起來:“此承諾直擊要害!這恰恰是張、陳二公夢寐以求而不可得的政治環境——
一個強大到足以抵禦外侮、清明到足以保障法治、前瞻到足以引領發展的政權!
這遠非南京的盤剝勒索或江潮會的投機鑽營所能比擬!這已非簡單的‘爭取’,而是為他們指明了民族資本真正的出路和歸宿!”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兩位金融巨擘在權衡利弊後,最終做出抉擇的場景,斬釘截鐵地斷言:
“隻要此承諾能真實、可信地傳達給二公,銘敢斷言,他們必會做出有利於國家民族,亦有利於其自身事業千秋的正確選擇! 屆時,江潮會內愛國力量將占據絕對主導,投機分子將被徹底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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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漢欽滿意地點點頭,眼中閃爍著決勝千裏的光芒:
“好!既然如此,李先生,這‘金石為開’的重任,或許就要從你這裏,邁出最關鍵的第一步了。”
李銘眼含笑意:
“少帥,依我所見!
銘兩年前北上考察,確是首閘為破局而布下的暗棋!
而在少帥這裏,受到感化,直接變成了赤誠報國的明子!
想必張,陳兩位先生亦會受到無聲浸潤!”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楊宇霆打趣道。
“哈哈哈~”
四人再次大笑,這一次多了幾分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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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銘深深一揖:"銘願以性命擔保,必能說動二公!"
"且慢,"
張漢欽嘴角泛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空口無憑。我有一事,需江潮會協助,作為雙方合作的"投名狀"。"
"少帥請講。"
"據可靠情報,南京方麵將於三日內將於右任、林森、邵力子三位元老秘密轉移至蘇州看守。”
“我要你們動用江潮會在長江流域的一切資源——協助苗劍秋的特工小組,完成營救任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