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禮堂外，周逸無語地看著眼前那個吊兒郎當的家夥。
    光影柔和，聖歌空靈。
    一切都美得像一場不真實的夢。
    可偏偏沈術臉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賤兮兮”笑容，與這神聖的氛圍格格不入。
    這家夥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很簡單。”
    沈術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臉上的笑容更盛。
    “第一個問題：1 + 1，等於幾？”
    周逸:“……”
    這家夥看著一臉不靠譜的樣子，真不是在開玩笑？
    麵對如此基礎的問題，周逸並沒有立刻作答，而是習慣性地開始解構提問者背後的意圖。
    沈術問這個問題的目的是什麽？
    單純考反應？
    不對，他不是這麽無聊的人……難道是想看我會不會被常規邏輯給困住？
    思索再三，周逸還是決定先給出最基礎的答案來試探對方的反應。
    “等於2？”
    沈術連連搖頭，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語氣裏充滿了失望。
    “嘖，我還以為你要思考多久呢。分析了半天，就得出這麽個……無聊透頂的答案？”
    他歎了口氣。
    “周逸，你就不能……隨意一點嗎？別用你那套刻板的邏輯來回答。這不是我想要的。”
    周逸並未因答案被否定而感到意外或沮喪。
    這反而印證了他最初的猜測。
    ——對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一個簡單的算術題答案。
    高速運轉的大腦立刻切換了分析方向
    既然不是純粹的邏輯運算……
    那麽，是腦筋急轉彎？還是某種象征意義？
    他嚐試從不同的角度解讀：“在二進製裏，等於10？”
    沈術不置可否。
    “從哲學角度看，兩個獨立的個體結合，可能誕生全新的可能，所以也可以等於‘無限’？”
    “大錯特錯！”
    沈術突然打了個響指，毫不留情地否定道。
    “你的這些答案，空泛得就像這沒完沒了的聖歌一樣，聽著好聽，其實翻來覆去就那幾句，根本沒什麽實際內容，毫無意義。”
    話音剛落，那空靈悠揚的聖歌猝不及防地停下了一拍，一個帶著怒意的細微顫音一閃而逝，隨即又恢複了先前的和諧。
    思緒一下子被打亂。
    看著沈術那副樣子，周逸心裏那份屬於頂尖辯手的驕傲受到了挑戰。
    邏輯、哲學……自己最擅長的武器，竟然都被對方評價為“毫無意義”。
    他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鏡片後的目光銳利了些許。
    之前那份因對方言語涉及蘇曉曉而升起的強烈情緒，被他強行壓回了冰冷的邏輯閘門之後。
    “看起來。”
    周逸的聲音恢複冷靜，帶上了辯手特有的銳利感。
    “你問這個問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想要一個‘答案’，對嗎？”
    他向前逼近一步，試圖從對方那玩世不恭的表情中找到一絲破綻。
    “所以......你到底想通過這個問題，測試什麽？”
    “或者說……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麵對周逸這突如其來的反問，“沈術”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哦？終於有點意思了。”
    他拍了兩下手掌。
    “不愧是我們的‘辯論者’先生。沒錯，我確實不是在尋找一個標準答案。”
    “但是啊……周逸，有時候最直接最‘蠢’的方法，反而最能接近‘真相’哦。”
    他這番話既肯定了周逸的敏銳，又巧妙地將問題拋了回去，暗示他之前的思考方向太過複雜。
    周逸沉默片刻，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看來，這根本就不是一場辯論。
    他想要的，不是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
    而是一個……唯心的答案。
    他放棄了所有高深的理論，決定從最基礎、甚至有些幼稚的角度入手。
    “那麽……換個思路。”
    “如果這道題考驗的不是算術，而是諧音……1加1等於2，‘二’，諧音‘愛’。”
    他一邊分析，一邊觀察著“沈術”的表情，繼續補充自己的論據。
    “再加上，兩個獨立的‘一’，也可以看作是兩個人。所以……”
    “……是象征著愛情？兩個人在一起？”
    當周逸說出最後這個答案時，“沈術”臉上的玩味與不耐煩突然都消失了。
    他沉默了下來，那雙眼眸裏竟流露出了一絲近乎懷念的感慨。
    片刻後，他才柔聲說道。
    “這是另一個人的答案……但不是你的。還有嗎？”
    另一個人？
    周逸越發困惑起來，他完全看不懂眼前這個“沈術”了。
    不管是酒店裏的那個，還是這裏這個，都從未展露過這樣的神情。
    強壓下心中的不解，他繼續回答道：“是‘王’？”
    “沈術”臉上的神情瞬間恢複，又變回了那副混合著無語和調侃的表情。
    “哎呀喂，周逸啊周逸，我看你是想王靜想瘋了吧？”
    “……”
    周逸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
    到底是誰一直在提王靜啊？
    一看你就很在意啊。
    他壓下這句無論如何也無法壓製的吐槽，目光重新落回“沈術”身上。
    或許……答案的關鍵並不在問題本身，而在於提問者？
    他的視線開始不自覺地審視起眼前這個家夥。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無意間落在了“沈術”胸前。
    那裏掛著一個由兩根古樸圓棒交叉而成的十字配飾，樣式簡單，卻承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古老韻味。
    這形狀……
    周逸的眼睛眯了起來。
    兩個獨立的‘一’，組合在一起的形狀不正好也是一個……
    十？！
    然而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的時候，就被他下意識地否定了。
    不對，我剛才的答案裏就提過‘10’，已經被他否決了。
    可是……
    周逸看著沈術那副似乎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樣子，再一次想起他剛才說過的話。
    “你就不能……隨意一點嗎？別用你那套刻板的邏輯來回答。”
    難道他否定的不是“十”這個概念，而是我用“二進製”這種邏輯方式推導出來的“10”？
    如果……答案本身就是這個字呢？
    不是數字，而是……漢字‘十’？
    這個想法沒有任何嚴謹的邏輯支撐，甚至可以說有些……幼稚和牽強。
    但周逸決定，這一次跟著“感覺”走。
    “是‘十’。”
    他脫口而出。
    “嗯？”
    “沈術”聞言眉毛微微一挑。
    “我不是說過‘10’這個答案很無聊嗎？怎麽，沒有別的想法了？”
    “不是。”
    周逸搖了搖頭
    “我說的不是數字‘10’。”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輕輕地比劃出一橫一豎。
    “是漢字‘十’。”
    “哦？”
    這一次，“沈術”臉上的笑容重新浮現，並且帶上了一絲真正的興趣。
    “這個答案……可有點意思了。說說看，為什麽？”
    “一橫，一豎。兩個獨立的‘一’交匯在一起，構成了一個全新的起點。”
    “但它也可以是一個終點，兩條永不相交的垂直線，從各自的起點出發，終有一天會在這唯一的節點上交會。這是兩種命運的交匯。”
    他看著“沈術”胸前的配飾繼續說道。
    “而且它更像是一個‘錨點’。如果隻是單獨的‘一’，它會向兩端無限延伸，沒有盡頭。而‘十’讓一切都有了一個可以被固定的原點。”
    “起點、終點、交匯、錨點……”
    沈術聽完，竟像個孩子一樣將這幾個詞在嘴邊喃喃自語，反複品味。
    片刻後他才抬起頭，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種狂熱的欣賞與激動。
    “有意思……真有意思啊……”
    “周逸，你的這個回答是我聽過最有趣的觀點！”
    他撫掌讚歎道。
    “作為你讓我感到愉悅的獎勵，我可以向你解釋一些事情。”
    沈術臉上的激動漸漸收斂，化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關於這個‘萬界劇場’……或者說，關於你……和蘇曉曉，在這個舞台上所扮演的‘角色’，或許……並不完全一樣哦。”
    “我和……曉曉？”
    周逸果然立刻抓住了這個對比，下意識地追問道。
    “角色不一樣？這是什麽意思？”
    “哦？”
    沈術聽到周逸如此自然地喊出“曉曉”這個昵稱，臉上的微笑逐漸消失。
    他身體微微前傾，仔細打量著周逸。
    嘖，這才多久就已經這麽親近了？
    難道……當初他在酒店裏那次假“告白”的試探，其實是認真的？
    不對！
    比起這家夥，蘇曉曉……好像表現得更明顯吧？
    “沈術”腦海裏閃過一些畫麵。
    周逸“迷失”的時候，她想都沒想就撲上去抱住的樣子。
    ……嘖嘖。
    他微微偏過頭，避開了周逸的目光。
    當「未來」的光亮出現時，「現在」的靈魂……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如同飛蛾撲向那宿命的火焰。
    而我等身處「過去」之人……終究隻能隔著時光遙遙相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