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術並沒有直接回答周逸的問題，反而饒有興致地反問道。
    “看來，你很在意她啊？”
    這句話讓周逸的心跳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他問這個幹什麽？
    這個家夥……到底想對曉曉做什麽？！
    不對！
    為什麽......
    隻是一個關於她的話題，我的情緒也會波動得這麽厲害？
    他強行壓下心中那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反駁衝動，在心底反問自己。
    這種感覺甚至比在血色酒店裏還要清晰、還要強烈。
    這是周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那顆沉寂的心產生了某種……他完全無法掌控的劇烈反應。
    他強行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等待著下文。
    “你們是‘選召者’，是被一個名為‘公司’的龐大宇宙組織選中，投放到‘萬界劇場’裏進行試煉、篩選的潛力股。餘生唯一的目標，是在一次次生死考驗中活下來並變突破極限。”
    “而我和蘇曉曉不一樣。”
    “我們是‘引導者’，是公司的‘員工’。我們的職責就是偽裝成你們中的一員，在劇本中對你們進行觀察並引導，有時……甚至是某種程度上的‘考核’。”
    周逸感覺自己的認知正在被徹底顛覆。
    引導者？
    員工？
    考核？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眼前的沈術，聲音帶著一種被愚弄後的憤怒。
    “所以……你們一直都在偽裝？！”
    蘇曉曉……她也在騙我？
    之前鬼屋外的見麵……
    難道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算計？
    看著周逸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懷疑與怒火。
    沈術卻早已料到了他的反應，悠閑地攤了攤手。
    “冷靜點，周大才子。可別著急下結論。”
    “蘇曉曉……她跟我可不太一樣。”
    他似乎意有所指。
    “她身上有‘限製’，很多事情她是沒辦法告訴你的。”
    “而且……”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拋出了最關鍵的信息。
    “……這可是我們倆作為公司實習員工的第一次績效考核哦！”
    “在這之前，她隻不過就是一個朝九晚五，老老實實打卡混職場的小姑娘罷了。”
    實習生？
    第一次……績效考核？
    周逸瞬間抓住了這幾個字眼！
    也就是說曉曉在進入血色酒店之前並不知道這些。
    心底那燃起的怒火，迅速冷卻下來。
    “所以……你和她其實本質上和我們是不同的‘存在’？”
    “嗯哼！”
    沈術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你也可以這麽理解。”
    這句話像一道無形的電流，瞬間擊中了周逸。
    內心的空落感讓他幾乎無法順暢呼吸。
    “而且蘇曉曉的身份，注定了她要長期和我一起去各種新的劇本進行「考核」與「排查」。等你們這次通關【血色劇場】後大概率會分到一個隊，但真正能接觸的時間，其實很少很少。”
    “萬界劇場危機四伏，也許某一次劇本裏，一個錯誤的決策就是生死兩隔，再也不見。”
    “嘖，而且......按公司那套‘不把你逼到極限就不會成長’的鬼邏輯，你們這些‘選召者’要麵對的劇本難度，隻會越來越離譜。”
    周逸的心一點點涼了下去。
    看著周逸那瞬息萬變的臉色，“沈術”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甚至還故意往前湊了湊，用一種仿佛在分享什麽驚天大秘密的語氣低聲說道。
    “但是呢……”
    他拖長了語調，欣賞著周逸那強壓著不耐煩卻又不得不聽下去的表情。
    “我這不是給你送溫暖來了嗎？”
    不等周逸反應，他又拋出了一個更勁爆的消息，語氣裏充滿了炫耀：
    “跟你說個有趣的事哦……我這個‘引導者’的身份是自己偷偷操作出來的。”
    他十分滿意周逸眼中流露出的震驚。
    “算是個……小小的後門？公司的小漏洞？你懂的。”
    他做了個“你知我知”的表情。
    隨即，沈術又故作苦惱地歎了口氣，攤了攤手。
    “不過嘛，凡事有利有弊。我的身份特殊，這麽一搞，被‘天平’那家夥盯上的風險……可就太大了。”
    “於是呢，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折中辦法。”
    沈術眼中開始閃爍光芒。
    “我覺得你那副麵具戴得很好，幾乎能完美地模仿出我的性格。怎麽樣？有沒有興趣……替我去演一場？”
    和曉曉一起……演一場劇本？
    周逸的心，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他幾乎沒有多少猶豫便做出了決定。
    “我答應你。”
    “很好！”
    沈術臉上露出了笑容。
    “那麽，就這樣決定了！”
    “不過啊，想要完美地‘扮演’另一個人，尤其是......我，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哦。有幾個關鍵點，你必須牢牢地記住。”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周逸眼前晃了晃，隨後開始一條條列舉起偽裝條例。
    “第一，你必須完美地偽裝成‘沈術’。模仿我平時表現出的所有習慣，絕對不能讓人設出現偏差。”
    “第二，你必須將蘇曉曉的建議，解讀為最高優先級。無論她說得多麽離譜，你都要下意識地認為‘她說的有道理’。”
    ？
    周逸皺起了眉頭。
    “這一點，跟偽裝有什麽關係？”
    “關係大了！”
    沈術連忙解釋道
    “公司那邊已經采集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數據——那就是‘沈術’這個個體會對‘蘇曉曉’的指令產生一種近乎本能的認同。雖然我們都不知道為什麽，但這正好是我們最好的掩護！”
    “第三，”沈術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無論如何，都不要被‘天平’發現。絕對不要在有‘天平’印記的劇本裏暴露你的真實身份，否則……你會死得很難看。”
    “第四......”
    他忽然湊近周逸，把聲音壓得極低。
    “也是我的私心……如果有可能，幫我……收集一些關於‘紡車’的資料。”
    “這才是你的最終目的吧？”周逸打斷了他。
    “嘿嘿嘿......”
    沈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隨後直起身子，用一種帶著誘惑的語氣悠悠說道。
    “周逸啊周逸，你這麽聰明，應該知道……風險往往伴隨著機遇。”
    他像個展示珍寶的商人，眼中中全是狡黠。
    “隻要你幫我這個忙，好處……絕對少不了你的。想想看，如果能提前拿到一些……嗯……‘內部資料’？或者掌握一些……不為人知的‘訣竅’？”
    “或許……能讓你在這場殘酷的篩選裏，脫穎而出也說不定呢？畢竟……”
    他上下打量了周逸一眼，似乎意有所指。
    “你看起來，就很有‘主角’的潛質嘛。”
    周逸看著他這副樣子，鏡片後的目光沒有絲毫波瀾。
    激將法？
    還是單純想用利益來驅動我？’
    他沒有理會對方那顯而易見的吹捧，開口直切核心。
    “什麽好處？”
    “哎呀，別這麽心急嘛。”
    沈術又恢複了那副謎語人的姿態，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等你這次……‘醒來’，自然會收到我的‘謝禮’。保證……會讓你大吃一驚。”
    “放心。”
    他似乎看穿了周逸心中疑慮，又語氣篤定地補充了一句。
    “我的‘謝禮’，絕對物超所值！”
    “不過嘛。”
    他話鋒一轉，臉上的笑容又帶上了一絲告誡的意味。
    “既然你是替我辦事，關於公司的某些‘潛規則’我必須讓你提前知道。”
    “友情提示—— 在你們‘選召者’達到某個特定「宿職」之前，絕對不要在任何場合，提及你知道‘公司’的存在。”
    “我可不想我好不容易選中的‘代行者’，因為說錯話這種最可笑的原因，就提前......你懂的！”
    “好了。”
    他指了指周逸身後那扇不知何時出現的純白光門。
    “你可以回去了。”
    周逸一句話不說直接轉身朝著那扇門走去。
    就在他即將踏入光門的瞬間。
    “沈術”那帶著玩味的聲音又一次從身後悠悠傳來。
    “那麽，下回見咯。”
    ......
    純白之門隨著周逸的身影消失而緩緩閉合。
    純白的教堂外，隻剩下了“沈術”一人。
    此時他已經收起了剛才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重重地呼出了一大口氣，整個人都仿佛矮了半截，充滿了劫後餘生般的慶幸。
    這裏明明感覺不到溫度，“沈術”卻覺得像是剛蒸完桑拿一樣，整個人有點虛脫。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空靈的悅耳女聲在這片純白的空間中響起：
    “你剛才……好像很得意？”
    “沈術”的身體猛地一僵！ 臉上的慶幸瞬間變成了驚恐。
    他立刻原地彈跳起來，對著空無一人的地方點頭哈腰地飛快認錯。
    “我錯了！薇薇！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得意忘形了！求放過！”
    那道女聲似乎被他這副樣子逗樂了，輕輕“哼”了一聲，聲音帶上了幾分無奈和……嫌棄？
    “屑塵。”
    “是是是！我是屑塵！”
    這個“沈術”點頭如搗蒜。
    那女聲沒有再理會他的“認罪”，隻是用如同林間清泉般的音色淡淡地評價了一句。
    “演得一點都不像他。”
    “下次，別演了。”
    話音落下，純白的空間開始如同潮水般褪去。
    “沈術”的臉上恢複平靜。
    不一會兒便被無盡的黑暗徹底吞沒。
    ......
    啪。
    一盞孤燈在黑暗中亮起， 昏黃的光芒勉強照亮了一小片虛無的地麵，並在光暈邊緣投下了一道拉長的人形影子。
    “去。”
    平靜無波的聲音傳來。
    “盯著‘未來’。記錄下……所有偏離‘既定’的軌跡。”
    那道影子躬身領命，如同蠟油融化般沉入了光暈之外的黑暗。
    啪嗒!
    響指聲清脆響起。
    孤燈熄滅，黑暗中傳來幾不可聞的頌吟。
    “燃燈於此岸，望彼岸花開花落。隔世觀未來，看長河潮起潮湧……終究，隻是渡口那一縷煙塵，觸不及真實的暖陽。”
    “唯有歸墟，方得新生。”
    “於過去，見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