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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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若淺沐浴完畢,正待歇下,秋菊卻從外頭快步走了進來,低聲道:“娘娘,奴婢剛得了個消息,陛下將太妃宮中那個給他下藥的宮女押進慎刑司了。”
胭脂正站在青銅燈架前拿著剪刀準備剪燈芯,聞言回過頭,不解地問:“她既對陛下下藥,被押進慎刑司去有什麽奇怪?”
薑若淺眸光微斂,並未立即接話,隻緩步走到榻邊坐下,才輕聲道:“這事,還真有些不尋常。”
胭脂蹙起眉頭,眼中浮起疑惑。
秋菊壓低聲音解釋道:“給陛下下藥怎麽處置全看陛下一時喜怒。宮女對陛下不利,輕則杖責後打發去做尚衣局或者去洗恭桶,重則直接處死。可陛下並未直接處置,而是送進慎刑司……那是刑審的地方。”
她略作停頓,若有所思地道:“難道陛下是想審出她背後指使之人?”
薑若淺卻搖了搖頭:“下藥一事明擺著與貴太妃有關。隻要崔家勢力不倒,即使陛下也無法因為宮女犯的錯重懲太妃。
至多斥責幾句,既然無法動貴太妃,又將這宮女送進慎刑司?”
雖一時想不透其中關竅,薑若淺卻隱隱覺得此事並不簡單。
她沉吟片刻,吩咐秋菊:“你明日悄悄去查查那宮女的底細,尤其她是何時入宮。”
秋菊忙道:“這個問題奴婢今日在瑞安宮旁敲側擊問過了,聽說她已入宮幾年。”
薑若淺眉頭輕輕一壓,語氣淡而肯定:“單是這一點,便已可疑。”
胭脂與秋菊齊聲問道:“為何?”
薑若淺唇角微彎,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這後宮是何等地方?對女子容貌最是敏感。就憑她那副容貌,若真在宮中幾年,絕無可能無人知曉。”
秋菊恍然點頭:“娘娘說的是,何況她還是貴太妃宮裏的人……”
薑若淺輕捋一下帕子:“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崔家不會蠢到在自個宮裏隻為簡單的構陷。
從貴太妃多吃人參,再到在自己宮裏讓人勾引陛下,這哪一點都能牽扯到她自個身上?”
薑若淺看出兩個丫鬟眼裏的疑惑:“從初次崔知許找人破壞本宮的馬車,再讓人扮做山匪,他救我;再到後來行宮崔碧瑤假意救鹿和後來救駕。哪一次本宮都派人細查過,都隻能停留在推測,而找不到實證。”
秋菊緊著眉頭:“對對,這次卻行了如此出披露的事……”
薑若淺也黛眉微蹙著思忖片刻,才悠悠道:“她要在自己宮裏行事,其實是為了賭萬一那個宮女成功,本宮‘捉奸’後,她正好在才能趁機逼迫本宮認下宮人身份……但是這隻是表麵計劃,應該還有本宮沒想到原因,才值得如此。”
胭脂眨了眨眼:“那究竟是為了什麽?”
“想不通便不去想了,查個明白便是。”薑若淺慵懶地以纖指輕掩朱唇,打了個綿長的哈欠,隨即輕輕擺手,“留一盞燈就好,你們退下吧。”
胭脂應聲剪滅多餘的燭火,隻留一盞琉璃燈在案頭搖曳著微光,隨後便與秋菊一同悄步退出殿外。
薑若淺幾乎沾枕頭就睡了過去。
裴煜踏回關雎宮時,腳步微頓,先望了一眼寢殿那扇雕花長窗,正透出一抹昏黃柔和的光暈。
廊下值守的宮人躬身行禮,低聲稟道:“娘娘已經歇下了。”
裴煜微微頷首,轉而向隨侍在側的小喜子吩咐:“朕先去沐浴。”
待他步入浴殿,小喜子便手腳利落地備好更換的衣物。
片刻後,裴煜沐浴而出,身著一件挼藍色的絲質寢衣,墨發微濕,踏入寢殿,目光落在床榻方向,原本煙粉色的床幔新換成了天水碧色。
他緩步走近,抬手撩起那一片如水如霧的青碧色紗幔,望向榻上安睡的人。
薑若淺穿著一身柔軟的淺粉寢衣,平躺在床榻中央,如雲青絲鋪散在枕上,宛若水墨漾開。
長睫覆下,掩去了平日那雙靈動機敏的眼眸,挺翹的鼻尖下呼吸輕淺,唇瓣無意識地微微嘟起,透出一種不自知的嬌憨。
她睡得那樣沉,毫無防備。
裴煜靜立床畔,垂眸凝視,目光深沉而專注。
就在這時,榻上原本安睡的人仿佛感應到了什麽,輕輕蹙起眉頭,眼睫顫了顫,費力地抬起一絲縫隙,迷蒙地望了他一眼。
隨後,她一個輕巧的側身,伸手便攥住了他的衣擺,口中含糊地嘟囔了一聲:“陛下……”
裴煜的視線落在那隻揪著他衣擺的手上,瑩白的手腕間戴著一隻晴綠色玉鐲。
那玉鐲水色清透,顏色淨潤,是難得的珍品,襯得她本就白皙的手腕愈發如雪似脂。
這隻玉鐲,原是他母妃的舊物,也是薑若淺入宮之前,他命人送入薑家那批首飾中的一件。
“陛下,怎麽還不睡?站在那兒瞧臣妾做什麽?”薑若淺輕輕晃了晃他的袍襟,聲音裏帶著幾分慵懶。
裴煜沒有作聲,隻順勢握住她的手腕。女子的手腕纖細溫熱,那玉鐲卻透著一絲清涼。
“陛下,到床上來呀。”薑若淺又咕噥了一句,語調軟綿綿的,似是嬌嗔。
裴煜在床沿坐下,輕輕攤開她的手掌。女子的手在他掌中顯得格外小巧,肌膚細膩,不見半點薄繭,掌心紋路清晰幹淨,一看便是被保護的很好、從小到大從未受過風霜。
他低下頭吻在她的手心。
薑若淺眼睫微微一顫。
她本就疑心瑞安宮一事另有隱情,此刻更察覺裴煜有些異樣。
她睜開眼,在昏黃燭光中望向他,隻覺他周身籠著一層冷寂的氣息,忍不住輕聲問道:“陛下,你怎麽了?”
裴煜沒有答話,隻鬆開了她的手,在她身側躺下,合上了眼。
薑若淺側身將他摟住,鼻尖輕皺,小聲埋怨:“你還飲了酒……好重的酒氣。”
裴煜伸手攬過她,在她腰間輕輕拍了拍,聲音低沉:“淺淺,朕想起母妃了。”
她順勢枕在他的臂彎裏,嗓音柔軟:“那陛下跟臣妾講講母妃吧。”
裴煜側過臉,輕輕貼上她的額,回憶如薄霧漫開:“母妃性子溫婉嫻靜,她喜歡藍色……”
“呀,”薑若淺輕聲訝異,“不是陛下喜歡藍色嗎?”
他嘴角牽起一抹極淡的弧度:“朕喜歡的是玄色。”
